七班这回的集体朗诵节目相当有范儿,彩排时就得到了一致好评,最后被安排压轴出场。
倒数第三个节目表演完毕,七班一众就停在候场区,等上一个节目的表演人员有序退场。
临上台前,贺知搓了搓脸颊:“哎,有点腿软。”
他暗念:面子面子我的面子。
走上台前的一秒钟,贺知脸上的笑容完美到无可挑剔。
朗诵的声音与音箱流淌出的乐声交融,诗的内容无敌红色正能量,七班的诗朗诵气势长虹,掷地有声。
领诵的两位非常给力,知黎的声音婉转悠扬,贺知也像模像样,小高潮时得到了顶破天的掌声。
话音与背景音一齐熄灭在高昂的气氛,最后的谢幕相当整齐优雅,按照彩排点位一个个从后门鱼贯而出,整场表演都非常完美。
摄像按了不少快门,保证全方位记录下来班集体的影像。
楠姐嫌自己手机拍摄得不够清晰,当晚就找摄像把照片拷进了自己的电脑里。
贺知饶有兴致地扒拉着班群:“哎呦,我也太帅了吧。”
虽然此人相当自恋,不过说得也是实话,两位领诵的形象漂亮精致,知黎的特写美得高贵艳丽,贺知则像摄像馆里的大屏展览照。
整个七班一水儿白衬衫黑裤子,整齐划一,美观大方,留下的影像也非常有纪念意义。
晚会结束,他们闹哄哄地去卫生间换了衣服,女孩子也都擦了脸上的妆,晚自习被泡在沸热的氛围里,大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澈然把演出服装回收了,于白沙打包清点好这些衣服。
为了省租金,他们就借了这一天的服装,趁晚自习要把所有衣服还给服装市场。
于白沙干脆利落地叫了滴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澈然十分同意。
于白沙蜷在后座,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今天真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元旦,看来能给今年起个好头。”
澈然忍不住问:“不累吗?”
于白沙想了想:“其实不算累,主要是和大家在一起很开心。我之前……其实没怎么过过元旦。”
澈然稍微直起身子,将于白沙的右手抓来,像在捏小猫肉垫:“为什么?一般学校每年都组织元旦晚会啊。”
于白沙的表情流淌进浓墨夜色,情绪淡到旁人无法看清晰:
“不一样啊。”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幼儿园吧,还是小学一年级?记不清了,反正班级组织我们一群小孩子表演节目,邀请家长来观看。”
“我爸妈……在那个时候关系就很不好了,他们当时正闹离婚呢,我跟他们说元旦晚会邀请家长来看,他们敷衍我说有时间肯定去。”
其实大部分人并不记得很小的记忆,不过于白沙对于这件事的印象尤为深刻:
当时,所有小朋友的家长都来到了现场,只有于白沙的爸爸妈妈不知所踪。
他的脸被擦上了妆,身穿着滑稽的亮片表演服,从家长入场时开始期盼,晚会总共四个小时,他从兴奋到焦急到低落。
等到他的节目终于表演完,于白沙就知道,今天不会看见爸爸妈妈了。
他那么小,脑袋只到老师的腰,特别孤零零地躲在一个角落。
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分炸鱼排,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挑鱼刺,只有于白沙连鱼排都没被分到——人太多了,老师没看见他。
最后,于白沙饿着肚子,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暗自祈祷晚会快一些结束,他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老师却神秘地眨眨眼睛,把每位小朋友都请回自己的座位。
她扬起声音:“小朋友们,现在你们翻翻自己的桌肚。”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爸爸妈妈们给你们藏了惊喜哟,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封来自于爸爸妈妈的信,现在大家可以拆开看一看啦!”
于白沙的桌肚只有几本零零落落的书,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手工拼贴——用色纸和砧布胶起来的全家福,粉头发的是妈妈,黑西装的是爸爸,两人牵起中间的矮个子小朋友,那是于白沙自己。
他设想的画面很美好:元旦晚会结束,他就把这幅画送给爸爸妈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所以,当他看见其他小朋友兴致勃勃地拆开各色信封时,偷偷地、匆忙地从桌肚里撕了一页作业纸,伪装成叠了几折的样子,缓慢地将它拿出来,逼迫自己津津有味的看着。
后来的事情在记忆里就很模糊了。
那一年元旦后,不到半年,孔蜜儿和于建就离了婚,于白沙被打包送给各种亲戚照顾。
他很少想这些事,如果这些要他一想起来就心痛,不如麻木地忘记了,他就不会轻易难过。
只是从那之后,于白沙很难在每一个元旦开心起来了。
于白沙掐头去尾大致概括了一下,末了忍不住笑了笑:“不过我都快忘记这些了,这么一说显得我多可怜,其实也没什么。”
澈然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榕川下雪了。你摔了一跤,身边也没人,碰见了我,我找我妈妈把你带去医院,是吧?”
于白沙浅浅地点了头。
澈然手下的力道稍稍重了一些,捏着于白沙的指肉问道:
“那个时候,你爸妈已经离婚了,对吗?”
“对啊,不然也不至于都到放假了,还只有我一个人搬东西。”于白沙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