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谭抬眸,轻轻点了点头。尽管适才齐安冒失的举动让她觉得冒犯,但她脸上仍能佯装笑意,声音温和:
“之前齐总跟我提过。正好今天把这个表完善好打印出来带过去。”
两个人又把目光怼到了屏幕上,各自忙碌。
其间张思谭给苏未发了消息,也没得到回复。
中午又是点的外卖。
齐安提着两盒便当放在餐桌上,见张思谭还在一堆资料里翻找,也没再打拢她,自己坐到餐椅上默默玩起了手机。
张思谭本想在书房再待一会儿,但到了饭点,她知道齐安一定在等她一起吃,便索性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走到齐安对面拉开餐椅坐下了。
“齐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些资料整完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你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用到我这来了。”
齐安正拆着外卖,听到张思谭要给她放假有些诧异,抬起头对上张思谭的目光:
“不用,思谭姐。我每天也没干什么,我明天还是过来帮你吧。”
张思谭哑笑,把筷子分给齐安,又把抽纸往齐安的方向推了推,解释道:
“哈哈哈,真的不用。我明天正好也想给自己放个假,在房间里多睡会儿。”
“噢,好吧。”
齐安语气有些失落,张思谭浅浅弯了弯眼角:“别人一听放假都恨不能一蹦三尺高,怎么到你这还不愿放假呢?”
“因为我没觉得这是份工作。我天天来你这拉拉呱,吃吃喝喝。就是整理份资料我都觉得是很新奇的体验。”
“我从来没把思谭姐当上司,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
张思谭把便当里的辣椒挑了出来,埋头夹着便当里的米饭,把它和菜拌在一起。
白米粒染上了菜汤的颜色,与青菜混在一起,显得有滋味儿了一些。
若放在旁人身上,张思谭一定顺着这话往下接“我们肯定是朋友啊”,然后再说几句中听的话,把两个人的关系再拉近些。
可对面的人是齐安。一个真诚的要给她吹头发会说出“觉得我们是朋友”这种话的小姑娘。
张思谭苦笑:“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等你多工作两年,你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不会的,我现在特别热爱我的工作,我以后一定会一直带着热情工作的。”
先前还只是带着应付的笑的张思谭,这会儿看着齐安信誓旦旦的样子,真心的笑出了声。
若不是齐深丽,齐安一个刚毕业的丫头当不了她的助理。若不是齐深丽,齐安的工作也绝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整整资料、拉拉呱。
而若不是齐深丽,张思谭的耐性可能还会减少一些,不会有太多的交流。
下午四点来钟,张思谭把一摞文件装进了档案袋,又给苏未发了个要出发的消息,在等待的时候抹了个打底,画了个淡妆。
苏未一直没有回复,张思谭便直接去了门口想去她家找她。
结果一推门,苏未的小徒弟刚好开门出来。
张思谭先是愣了愣,记得早上周洋乐还跟苏未不欢而散从她家出来。
“刚好要去找你们呢,给苏老师发消息一直没回。”
“嗯。”周洋乐点了点头,“苏老师打过招呼了。她一会儿就出来。”
“噢,那我们先下去等你们了。”
张思谭莫名的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恰好电梯也到了,她跟周洋乐打了招呼,就带着齐安进了电梯。
电梯空间不大,里面贴着大字海报,是泰永集团的宣传语和宣传图画。
直接按了负一层停车场,齐安的车停在那里。
张思谭把头发拢起来,调整了一下包链,又把头发放了下去。
这回她没背自己的大黑包,从自己不多的名牌包里挑了一个小巧的背上,与自己奶白色的衬领套装相配,整个人显得很利落清爽。
手里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款腕表。又一个香水礼盒,也拿牛皮纸袋包了。
如果说她之前送齐安的表是柜台随便选的具有代表性的款式。那手里的这款腕表就是她真的费了功夫,在拍卖会上拍下的。
矩形的表盘周边绕了一圈向外突出的金箔,罗马数字分布在表盘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表带是带有褶皱的真皮革材质。
腕表拿普通的盒子装了,这是张思谭给齐安的父亲齐治国的见面礼。
在车库等了一会儿,苏未和她的徒弟也终于赶了过来。
苏末的徒弟周洋乐自己有车,一辆黑色的吉普,从北京开过来,车牌还是“京”字开头。
苏未人还未走近,先出声跟张思谭示意,又冲一旁的齐安点了点头。
“抱歉抱歉,刚才有点事,一直没看手机。”张思谭摇了摇头,微笑着表示没有介意。四个人两两一伙,赶往齐家。
苏未算是她们这一伙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先前跟张思谭已经有过两次合作。人很谦虚,文质彬彬,张思谭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倒是她的徒弟是第一次见,总给人感觉有点痞,但人应该也不坏。
张思谭心里考量着这两个人,车子很快到了齐家。
齐家的房子并不太大,独门独栋的别墅,装饰倒是文人都喜欢的中古风。
齐深丽和齐治国已经迎了出来,把众人请进去。张思谭把手里的礼物分别拿给齐深丽和齐治国,苏未也拿了一瓶红酒放到茶几上。
齐治国也当是快五十的年纪,人却长得有些着急,掺白的头发被修剪的精短,立整的竖起在头皮上,穿着也很朴素,与一旁光彩艳丽的齐深丽形成对比。
齐家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没有保姆,一大桌子菜全是齐深丽的的手笔。
寒喧了一会儿,众人落了座。
“来,感谢各位光顾,先走一个。”齐深丽手端着饮料,向桌上的众人示意。
大家有端饮料的有端茶的,齐治国和周洋乐喝的是苏未带来的红酒,都纷纷举杯凑到一起。餐桌上的吊灯是彩釉陶器的灯罩,发出明黄色的暖光,光影变幻下,显得其乐触融。
“这酒口感绵密。”齐治国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赞扬道。
“这次你们医保局真是费心了,我跟我爱人都特别感谢大家。”
张思谭笑了笑:“齐教授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战线是拉得长了点,上面的意思是六月底就收队了。”
齐治国顿了顿,看向齐深丽,又把头转向张思谭:“公司的产业状况你们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复盘,没有现金流。现在我的实验呢也时断时续,跟医保局合作呢其实也是希望资金方面能够多支持一下。”
张思谭点头,一旁的苏未插话道:“齐教授,资金方面我们已经考虑到了。不让公司做赔钱的买卖,也不能让百姓们再负担高昂的药价。”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复盘,既希望企业帐目上好看,也希望谈判的时候资金固化这方面不成为对手向我们压价的漏洞。”
“一致对外。”张思谭笑眼深深,补充了一句。
他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希望在谈判场上胜算能够大一些,中方企业能打下更多的价格。所以前期的准备工作虽然艰巨虽然较真,但只要把能想到的漏洞补缺,使大家在谈判场上能够无懈可击,倒也还算值得。
齐治国哈哈大笑,举起了手里的红酒杯:“一致对外。”
众人又碰杯。
张思谭还想说一下自己在实际调研中发现的阿替洛尔大量缺药的现象,但直觉告诉她这似乎是一个需要进行深入交流的话题。
她瞥了一眼坐自己对面的齐安,呆头呆脑的,埋头啃着碗里的大棒骨,想了想,觉得这话还是不适宜在餐桌上说,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