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到他和那些人破烂的联盟军服,郑雨瞳孔紧缩,难道这些人都是联盟的,跟郑雨一样,是帝国军的俘虏?
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舌头。
“杀了他们,你也是从战场上来的,应该不至于这些都忘了吧。”
那把枪仿佛在他手里发热,烫得郑雨快要拿不住。
“来,我教你,手要持稳……”
严冬霖钳住他的手往前举,郑雨打了个冷颤,猛放开手,像丢掉一个烫手的鸡蛋,那把刚刚还受郑雨喜爱的手枪往下坠落,严冬霖似有所预料,手一伸,迅速在半空中接住。
郑雨摆脱他的钳制,急忙后退,严冬霖面色阴冷地向他逼近,看着郑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躲避不及,摔倒在地上,活像他拿的不是枪,是个污血横流的现剖内脏,或是现割的舌头似的。
倒还是天衣无缝的表现……严冬霖觉得自己一向良好的耐心在飞速见底,心底一个声音在嘲笑他过于胆小,审个傻子还要审好几遍,压根是白费周折。
“好吧,这样确实效率太低。”严冬霖自言自语,朝侧边抬起手枪。
枪声震得人肝胆俱裂,刚才还在拼命呜呜叫、朝郑雨的方向挣扎的人变成新鲜尸体,一个个砸倒在地,这时的人与动物没有区别,屠宰轻描淡写。
郑雨跪坐在地,寒气从冰冷的地砖渗入身体,他不用回头,就能瞥见蔓延到脚边的血泊。
“你不试试救他们吗。”
漆黑军靴在他身边停下,郑雨死死盯着那只垂下的枪口,听见严冬霖隐含戏谑的低语,“如果你开口求情,说不定我会网开一面。你毕竟是我的向导,杀了你,等于让我自己遭受重创。”
不,一旦暴露,你会叫我生不如死。
沉默的空气十分凝稠,血的腥味逐渐浓到令人窒息,郑雨无法自控地颤抖,他很想站起来,夺路而逃也好,抢过那把枪也好,就算飞蛾扑火,也好过在此时受两面煎熬。
他的颤抖,严冬霖已经看厌,并且等得不耐烦了。
“砰!”
最后一声枪响,离郑雨最近的、也是最后一个人应声倒地,血溅在郑雨脸上,郑雨的泪水应声落下,他捂住自己的嘴,竭力往后躲去。
他没能跑掉,严冬霖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按在墙上。
“你该感谢自己生为向导,还有利用价值。”严冬霖粗暴地扯开皮带。
“记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工具只要听话,就不会像他们那样。”
“别想用任何方式影响我。”
郑雨痛哭出声,他拼命去推开面前的哨兵,泪水流得满脸都是,指甲在推打中翻折出白痕,严冬霖攥他的头发,逼迫他面对那些尸体。疯狂挣扎中,郑雨不慎按进血泊,洁白的衣服和皮肤顿时沾满血污。
不要。
郑雨被泪水浸染失真的目光,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他浑身颤抖,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看过那些面孔。
没有,没有熟悉的人。
没有他认识的人。
但郑雨认识联盟的各类制服。
他想驯服我,令恐惧深深根植,即使恢复一定的神志,也再不敢尝试反过来控制他。
血液在他手上结成干硬的壳,郑雨慢慢停止挣扎。
好想杀了你。
扭曲的恨意在心底滋生,郑雨从未产生过这么强烈的恨意,渴望杀死某人。
杀了你,我就能获得自由。
你用同袍的血侮辱我,他日,我必将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我以我撕裂的一半灵魂发誓。
……
严冬霖把人丢在地牢里一夜,想让郑雨记住教训,但向导仿佛一根线连在他的心上,反而总拽得他心神不宁。
他早上的安排是要去参加军部的赐福仪式,临出发前他脚步一拐,还是到了地牢门前,牢里的尸体已经清走,但血迹还留着,干涸成大片污浊的瘢痕。
郑雨缩在墙角门边,仿佛在等谁救他出去。
严冬霖心里微动,他蹲下身,想摸郑雨嘴唇上有没有咬出血口,郑雨撇过脸,躲他的手。
严冬霖的手愣在半途。
以前就算刚挨过他的逼问,下一次还是会傻乎乎地靠过来,严冬霖觉得那是伪装,是糖衣炮弹,但是现在失去了那种待遇,才觉得手足无措。
“果然下手太重了么。”
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疑心过重。
毕竟郑雨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才十九岁的少年能装出的演技。而他还有屏蔽项圈作为保障,用暴力逼供的手段,折磨已经变成小傻子的可怜向导,确实有点过了。
“严上将,时间到了。”
已经耽误了点时间,等我参加完军部的赐福仪式,再把郑雨带回去吧。
严冬霖出去了,这片空间又恢复宁静,郑雨依然留在这单间牢房里,他反而慢慢放松下肩膀。
想要克制那种下意识的僵硬很困难。
已经半天时间,八个多小时,郑雨还是浑身微颤地缩在地上,仿佛在冰天雪地冻狠了,不停地发颤,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项圈还封着,他没有精神力,只好自己抱住自己,寻求一点少得可怜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