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什么?”颜郜襄挑眉。
“……我不该误会,说你偷玉。”尽管到此时,李吉星仍然将偷字咬得极重。
李宿终于开口,声音如风过松,凛然而不露锋芒:“是污蔑。”
李吉星只觉头皮发麻,呼吸都重起来,但想到稍后就能回柜坊大展拳脚,又强撑着将心火压下,重复:“不该污蔑你偷玉。”
到此时,颜郜襄才终于变了面色,笑眼侧头看李宿:“本宫有些不记得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宿答:“回殿下,是只白玉狐狸。”
“哦。”颜郜襄点点头,若有所思:“本宫也喜欢那只玉狐狸,既然你真心认错,便把他送给李宿做赔礼吧。”
“殿下,这恐怕不妥。”李宿出声反对。他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能得道歉,便已足够。
“闭嘴。”颜郜襄却置若罔闻,他想要什么、想送什么,自要拿在手中,紧紧握住,哪管旁人如何想?盯向李吉星:“给还是不给?”
今日所受到一切已屈辱至极,全凭一千两吊着,李吉星缓缓吐出几个字:“赔礼是应当的,殿下客气。”
颜郜襄似不经意地狠狠拍了一下李吉星的脑袋,打得他眼冒金星,脖子差点掰不回来,才笑:“这便对了。”
拿着白玉狐狸离开文信候府时,李宿已经将该留下的东西留下,颜郜襄上上下下扫他一眼:“小半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一些。”
李宿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似乎的确如此,他这半年见谢相呴渐渐已有了学堂窗户的身高,而自己似乎始终高谢相呴那么多,看来是在一直长。
“好了,心情可好些了?”见他面上神色舒缓下来,眼底似乎还染了些轻微的笑意,于是颜郜襄又问。
李宿回神,颔首:“多谢殿下。”
“这些话不必说了,以后寻个机会再好好报答本宫,”颜郜襄道:“这么说起来,事情起因是那个梅长庚?本宫记得他是枢密使梅老头的孙子。”
李宿只思索一瞬,立刻答:“我会找他要个说法。”
颜郜襄只置之一笑,将他一把搂过来:“走了,为了你的破事忙了一个下午,陪本宫骑马去。”
李吉星在李夫人絮絮叨叨的叮嘱下,沐浴过后才重新前去柜坊,他新得了一千两,不可谓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一下注便连赢,还听得身边人惊叹:“这样小的娃娃便来柜坊?”
“那是,你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吉星下凡,财神进了柜坊,学着些吧!”
李吉星听得飘飘然,深觉此人说得不错,随手丢给他些碎银:“赏你。”
那人立刻谢了,又一连说了好些吉祥话,诸如“鸿运当头”、“赌术精湛”、“天纵奇才”等话云云,听得李吉星面露红光,不知不觉间下注越来越高,围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像个密密麻麻的云网,他好像就踩在云层上,真成了高高在上的神。
什么李宿、谢相呴,什么六皇子,平穆公主。他们都算什么东西?自己可是天道眷顾的幸运儿!百战百胜,都见鬼去罢!都去死好了!
这般赢了一宿,银子不知堆积到了何等数目,他连家也不想回,晕晕乎乎就睡在了柜坊为他准备的上间里,两眼一睁,拉着身边小厮撒了一通银子便开赌。
起初他是延续了昨夜的好运,直到一个没注意,便输了许多银钱,李吉星自诩自己聪明,这几日已将大半赌术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十分不服,砸钱便要再来。
“再来!”
“再来!”
“来!”
“怎么可能!再来!”
“这不可能!重来,重来!取我的钱来!”
“拿来,还怕还不起吗?”
“再来……再来一次……”
……
身边小厮劝了他两次,被他踹了好几脚,此时正缩在角落里,李吉星垂头看着骰子摇晃出的结果,满身是汗,喃喃:“……怎会如此?”
“二公子,”一道声音将他唤醒,侧头看去,是满脸笑容的柜坊掌事:“本店本是不做您这个年岁的人的生意的,当初是您——”
“我知道,”李吉星连忙怒斥:“怕什么?我敢来玩自有我的打算。”
“是,是,”掌柜连忙赔笑,语调又一转,掏出账册给他看:“可是您已在本坊借了二千七百四十贯,本店有规定,无论官宦子弟、王公贵族,最多只可赊借三千贯,您看什么时候差人去您府上取银子呢?”
李吉星看着满账册由自己按下的红手印,下意识想去夺,却被掌事察觉,先他一步放回了身后打手那儿。
轰地一声,脑子好像炸开了。李吉星心道,要完。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