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沉默一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他是能感受到谢相呴的不满的,可起初只以为是受大公子之命看顾三公子,岂会知这三公子如此难缠,全然没有孩童的幼稚……甚至比大公子还多了几分老谋深算。
可未等他回神,一只小小的手掌便在他眼下摊开,灿灿一把银,须臾,金步终于伸出双手:“谢三公子赏,小的任凭三公子差遣。”意识到那道目光还落到自己身上,他忙补充:“唯命是从。”
“快起来吧。”冰凉的银子落入他掌心,谢相呴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信你。侯府虽然照常发着月例,但你们做事的到底不易,稍后回府,再去库中支二十两银,说是为我购买花笺,自行拿去花用就是。”
实打实的好处给下去,金步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谢过站起,才问:“三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
金步伶俐,办事利落,第二日就帮谢相呴将人找了来。
大约是因为刚从赌坊里被揪出来的缘故,来人一开始还有些谨慎,但见到是谢相呴后,神情明显变得惊讶。
“三公子?”
谢相呴颔首。
身边的金步立刻露出笑脸,亲和近人:“今日我家公子找你,是有些事想问你,你是李二公子身边的人,平时都跟着他,对他最为了解。”
说罢,出手很阔绰,竟然直接递了一锭银到小厮面前。
小厮瞄了一眼银锭,不自觉咽下唾沫,但仍是摇头:“我家公子的事,怕是不好——”
“你不必担心,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见他仍保持着防备,谢相呴才出声:“你家公子近来不常寻我,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原来是为此!小厮面上立刻划过一丝喜色,倒也正常,一个小孩子能问些什么。但他还是有几分迟疑,声音小了些:“谢公子平素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我家公子?”
“胡说些什么,”金步适时开口:“我家公子是生暗人,总要矜持些,怎好主动,否则也不会找你来问了。”
这个倒是言之有理,生暗人总得傲些,不然难免叫人看低。而且公子近来沉迷博戏,的确不常出书房了,小厮的怀疑彻底打散,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
先不说谢相呴从前为自己说过好话,再说诱惑就在眼前,还是些小事,耳边仿佛还响着骰子摇动的声音,小厮自然立刻改口:“若是为着同我家公子的情分,那小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公子想知道什么?”
银锭恰好地又往送了送,小厮立刻敛着笑容,忙接下了。
“近日让人盘点库房,才发现不小心弄丢了他送我的玉狐狸。”谢相呴问:“你可听你们公子在你面前提起过?”
小厮感受着沉甸甸的银锭,认真思索起来,喃喃低语:“……似乎是有这一回事。”
忽然,他猛地一拍掌,忙道:“哎呀,谢公子你误会了,我家公子并不是因为这个。”
谢相呴似乎依然平静:“哦?”
“谢公子的玉也不是丢失了,而是被人偷了。”小厮补充道:“我家公子也知道这事,怎么会因此怪谢公子?”
谢相呴移目看向窗外:“偷。”这个字,太重了。
小厮眼珠子一转,精光外露,金步心中暗骂他贪婪,面上却又递了一袋银钱:“什么偷窃?也说清楚些,好叫我们三公子清楚。”
“说起来,偷玉的人正是我们家公子最讨厌的那个李宿,”小厮心满意足,说话都如说书般抑扬顿挫:“不过三公子不必动怒,因为我们公子已将他狠狠打了一顿,收回了玉狐狸,兴许是在准备惊喜。”
小厮说完,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偷偷瞄一眼谢相呴,却见谢相呴神色如常,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毫不关心:“哦,你家公子素来不喜欢他。”
他像是琢磨着什么,又问:“你家公子近来课业做得不错,我若拿这个去向他请教,你觉得是否可行?”
“这……”小厮不敢回答,他家少爷沉溺在书房的博戏中,哪里有功夫管课业,但若是拒绝,只怕被他察觉出端倪。正踌躇不定时,却听谢相呴又笑问:“他早同我说过,想让别人帮他写课业,若他能开心些,倒也无妨,难道是你写的?那我该赏你了。”
“小人哪里敢受。”小厮放松地笑出来:“实不相瞒,课业是那个李宿的,主意倒的确是小人出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房间里又冷了些,环视四周,见没有什么光照入,只能说服自己实属正常,方才听见谢相呴的话:“好。你很聪明。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吧,以后恐怕还要拜托你帮我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