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再慢点。
他喜欢跟师尊待在这里的感觉。
在此处,没有灵力的师尊就像个普通人,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因为没有灵力,也要食人间五谷。
但他不会做饭洗衣、不会劈柴烧火,只能一切都由弟子来照顾。
作为首徒,年纪最大的郁泽,很自觉地承担起商扶砚的衣食住行。
不再是他需要师尊了。
而是师尊需要他。
“爹。”
在村子住了十年,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早就喊得顺口。
曾经高于桑褚大半的木门,如今也不过尔尔,及青年的半腰。
郁泽看着坐在院落打坐的商扶砚,本就温润的视线更加柔和。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坐在院中的青年纹丝不动,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身后,本就苍白的面容被衬得更无血色,脆弱得惹人垂怜。
听到声音,长睫颤了颤,睁开的双眼中,不带一丝情绪的眸子好似琉璃珠般通透夺目。
“嗯。”
近日来他愈发觉得困倦,身体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方才本来是汲取灵力想要继续运转,却在灵力游走经脉中不知不觉又寐了过去。
这种感觉商扶砚从未有过,只觉得不安。
没有灵力维持的结界日渐削弱,那些人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以他目前的状况,任一修士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擒拿,总不能靠几个弟子护着他。
商扶砚不是没把主意打到裴将时的身上,可他除了修炼进度快些,并无什么特别,也没从这山谷发现什么小秘境之类。
天道为他把自己踹回,他还以为它有多偏爱这个气运之子。
不过如此。
也是,要真偏爱,气运之子上一世也不会被捅之后又被捅的。
“爹,我冷。”
同沈晋南一起锻体的桑褚身上还带着瀑布冲击的凉意,赤着上半身,上头带着水珠就贴了上来。
被水沾湿的衣服黏在皮肤上一小块的感觉让商扶砚很不舒服,但已经长高的桑褚经过锻体,力气也大了许多,更何况有充足的灵力,根本推不开。
“还当自己小吗?”商扶砚蹙眉,“下去,我的衣服都湿了。”
没有灵力的压制,原本还是孩童模样的几人个子飞窜。
一身灵力的桑褚略矮些,粉白面更是精致堪比女子,可偏偏商扶砚丢他与沈晋南锻体,少年的身体也不至于显得单薄。
阳光下的青筋分明,残留的水珠从发尾垂落至肩上,随着动作一路滑落。
“自然是最小的。”
被呵斥的桑褚也不恼,依旧死皮赖脸地将脸巾捧到商扶砚的跟前:“爹,你帮我擦发。”
少年这副娇娇样商扶砚早就看惯了。
以前还会念及他年幼帮忙,再大些他便不再搭理。
越搭理,越上劲。
商扶砚掌心贴上脸巾,一下子盖在了桑褚脸上,完完全全遮住那张美人面。
“自己擦。”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的桑褚仍然笑嘻嘻的,甚至抓着商扶砚的手腕,隔着脸巾在他的掌心中蹭了下。
“爹,该喝药了。”
乌黑的药汤在碗里荡着,商扶砚本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拧在了一块,不免有些惹人发笑。
堂堂清玄仙尊,竟然怕吃药。
但商扶砚无法运转灵力就无法外力汲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所有的草药炼成浓汁喝下去。
乱七八糟的仙草灵力充沛,但味道也极其丰富。全都混杂在一起,味道难闻还有股无法压下去的苦涩。
比师姐熬的药还要难喝。
刚开始商扶砚还会顾及自己的形象,装作不在乎一口灌下,然后偷偷地给自己塞颗糖。
时间久了,见药拧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见他这副模样,郁泽无奈地笑。翻手时,朝上的掌心露出了一颗歪扭的松子糖。
自从那次偷吃糖被发现,每次喝药郁泽都会给他备一颗糖。
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些,商扶砚不情不愿灌了药。
虽然嘴硬说了句无碍,手却还是很诚实地捡起对方掌心的那颗糖。
正要吃时,凑过来的桑褚低头就将那颗松子糖叼走。
唇瓣的温润沾湿了发粘的指尖,商扶砚还没叱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内漫开,压住了那份极其苦涩的味道。
少年冲他俏皮的眨眼:“爹,我的糖更甜。”
一旁郁泽的脸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