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到厂门口,就见一辆推车缓缓驶入,车上装着的,正是运来的上品玻璃。
在日光下,这些玻璃器皿闪烁着五彩光芒,上面的花纹繁复精美,花鸟鱼虫、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一看便价值不菲。
“哟,瞧瞧这一批,又能卖出大价钱喽!”身旁的工友杜姐忍不住感叹。
杨予乐望着那些玻璃,眼中满是向往:“杜姐,你说这些玻璃,到底是咋做出来的?为啥咱们自己烧的,总是比不上外头运来的?”
玻璃厂自己烧制出的玻璃,报废率很高,而且颜色杂,远不如超市所用的玻璃透亮。
杜姐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这时,销售部的李姐带着几个伙计前来卸货。李姐身着一袭干练的衣裳,举手投足间自信满满。她一边指挥着,一边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李姐,你们这次又要把这些宝贝卖到哪儿去啊?”杨予乐忍不住问道。
李姐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一批啊,是要送到北阳县。人家就好这些精致玩意儿,咱们玻璃厂,就靠这些人捧场。”
北阳县多贵族,每次这些玻璃卖过去,贵如天价,还供不应求。
“你能来玻璃厂,可真是来对了,如今哪个厂的收益比咱们多呢。”李姐接着说道,“下个月,大伙都要涨工钱了。”
“真的呀?我这种也能涨?”
“那肯定的。”
李姐应一句,便忙活去了。
望着李姐她们来去匆匆的背影,杨予乐激动得心脏碰碰直跳:“真厉害,要是我也能这样,该多好啊!”
一旁的杜姐正弯腰清扫着地上的碎玻璃渣,听到这话,不禁停下手中动作,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
她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杨予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与无奈:
“别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咱生来就是干粗活的命,踏踏实实地把手里的活儿干漂亮,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有啥用?只会自寻烦恼。”
这话一入耳,杨予乐就觉得无比熟悉,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当即反驳道:“杜姐,可咱们来这玻璃厂,不就是盼着能过上好日子,改变一下现状吗?干嘛老是这么贬低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呢?”
要知道,能进到这玻璃厂工作,大家或多或少都怀揣着一股想要闯一闯、拼一拼的劲头。
毕竟,当初招工时,外界可是有不少人抵触得厉害呢。
杜姐冷哼一声,一边继续扫地,一边嘟囔道:“哼,还不是县衙定下的那些古怪规矩。这厂子,主招女子,我儿子来没被选上,没办法才让我来试试,谁能想到还真成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呀,是真搞不懂县衙为啥要这么干。”
“县衙肯定有她们的安排,再说,这规定不好吗?”杨予乐双手叉腰,“说不定,制作玻璃就是女子擅长的,更得心应手。”
杜姐不屑摆手:“你呀,就是想得太过天真。”
杨予乐没再跟杜姐争论下去。她心里清楚,县衙这规定背后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规定实实在在地给了她机会。
上午的活儿又多又累,等忙完,已是日头高悬。杨予乐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来到厂子的食堂。
食堂里熙熙攘攘,工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杨予乐打了饭菜,找了个空位坐下。她的饭很简单,没菜的汤饼,可她吃得津津有味。
李姐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着说:“今天上午干得不错,继续加油。”
杨予乐受宠若惊,连忙说道:“我会努力的!”
几口饭下肚,杨予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问道:“李姐,我一直有个想法,特别想在咱厂里换个工作,就像你现在做的,你觉得……我能行不?”
“可以啊,目前并没有严格规定。不过,要上面人考察过才行。”
杨予乐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满是惊喜,紧接着追问道:“那这考察有啥要求呀?”
李姐轻抿嘴唇,沉思片刻后说道:“最基础的一条,得扫过盲。”
“……?”
看着杨予乐迷茫的表情,李姐才意识到,扫盲是她们内部知道的,还没普及开来。
“就是要念书。”李姐解释道。她赶忙耐心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得有一定的读书识字能力。”
听到这话,杨予乐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亮晶晶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她小声嘟囔:“唉,我从来没读过书……”
见状,李姐连忙安慰:“别灰心!我听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县里就打算多开办些学堂。到时候,你就有机会去学习了。”
“真的吗?那和现在县衙里办的学堂是一样的吗?”杨予乐眼中重燃希望之火,急切问道。
“估计差不离儿。”李姐微微点头,接着话锋一转,夸赞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我见过最胆大心雌的女子,考察肯定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