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去上班……你们找他干啥啊?”
妇人大惑不解地看了看递到跟前的警察证,又抬头张望两下面前二人,自然而然便回想起早上邻居和自己提起的、关于同层住户的命案八卦,顿时警觉起来。
未等面前的警察开口,她便自顾自回道∶
“唉、是因为楼上死了人那事儿吧?是真的啊?哎呦我听说了,吓死人哟……
听说死的那个是个明星吧?杀人的找到没?你们警察来我们这干啥,不会杀人的还在这吧?哎呦呦……”
沈衡翳不置可否,只等到面前的人絮絮叨叨完,才继续道∶
“阿姨,您别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过来挨个走访调查的,就过来问几个问题。
请问,杨文昊是您什么人?”
如今事态尚在调查,打草惊蛇不可取,自是不能直接把杨文昊与江自渡的死、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摆到明面上讲,而作为同区租户,以走访调查作为借口,再寻常不过。
听他这么说,妇人没觉得有哪不对,未有多想便回答∶
“这样啊…是我儿子,咋了?”
“是这样,我们目前在调查一起案子,需要查询涉及的人员的人际交往关系,这邻里邻外,离得最近,杨文昊同志的年龄又正好和我们涉及的人员相仿,而且,公共监控也有拍下两人共处的画面,就想着来寻访寻访。”
后面那句所谓的“共处画面”自然是他随口捏造的,无非就是找个更合理的上门理由,否则要是真有那监控,他们早找人头上了。
明明是很合理的原因,哪知杨母却摆摆手,斩钉截铁地否决∶
“不可能!死的那个不是个大明星嘛,我儿子咋可能认识那种人物!”
嘶…这理由,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沈衡翳心下奇怪,但面上扔保留着一副和气商讨的模样∶
“我们只是简单寻访,没有多余意思,这也是为市民安全着想,希望阿姨能够配合我们工作。”
很官方的话语,除去主观上的愿意与否,听上去并没有拒绝的必要。
杨母本就无所谓,闻言自是没再提出质疑,只是道∶
“成吧,但我儿子已经出门了呀!你们等他回来再来呗!实在不行,我给你们他公司的地址?”
“哦、不用!”
沈衡翳急忙回绝。
不在才好,要是在了,那才可能不方便调查。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冲动,趁杨母还没注意之前,他赶紧又淡下语气∶
“其实人在不在也不重要,我们就简单问两句,不必本人也行……
啊,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看得出杨母面上仍有疑虑,但终归还是让了身、放人进去。
沈衡翳在颔首致谢后,迅速朝跟来的陆青阳比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解决家属这边的状况,待后者确认后,自个则找机会,继续同杨母搭上两句话∶
“阿姨,杨文昊同志今天穿的是什么,您还记得么?”
“穿什么?”
杨母短暂停顿,随即一拍手∶
“当然记得咯!黑色鸭舌帽、还有黑色卫衣牛仔裤,都是我给他买的,可帅可帅!咋啦?”
“噢、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
沈衡翳面上简单敷衍,心里倒是有了确认——
晏景医确实没认错,杨文昊确实就在早上,趁乱混入人群离开的。
他又随意唠了几句家长里短,见杨母已经完全放下戒心,便找准机会,看准屋内一处房门道∶
“阿姨,杨文昊同志的房间是那吗?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看来房间没找错,杨母只看一眼,便无所谓道∶
“看呗,直接进去就成。”
“好,谢谢。”
沈衡翳应声,礼貌性微笑了下,只是这抹笑意,在看清楚杨文昊房间门的那刻,便僵在了原处——
门把的位置空荡荡,只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洞。至于门把周围,一眼看去便满是被暴力对待的痕迹。
“这……”
他下意识出声,霎时引去杨母注意。
后者跟去看了眼,见对方吃惊于被拆去的门把手,反倒有些莫名其妙∶
“哦,这门锁早被孩他爹拆咯,我孩儿初中爱锁门,说什么隐私隐私…你说这小孩儿,哪来什么隐私?
再说了,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看的?就是什么所谓的叛逆期呗,所以就把门锁拆了,有个教训,啥子叛逆期也就没了。”
这看着,可不像是单纯拆锁什么简单啊。
沈衡翳看着门边扭曲畸形的木板,甚至能在残缺的部位上,看到菜刀乱砍留下的痕迹。
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将手放在门板上。
见陆青阳在这时,很识时务地出声将杨母唤走,他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门板没有任何受阻便被推开,刚一推入,一股甜腻而熟悉的气味登时扑鼻。
沈衡翳强忍住生理上的反感,只是用手在跟前扇了两下散味,而后一个侧身便进去将门关好。
屋内窗帘紧闭,透不进哪怕一丝光亮。
沈衡翳打开手电筒,最先照亮的,便是直对着门的书桌。
桌两边各摆了几本书,全是与编程相关的内容,上面蒙了层灰,比起实用作用,到更像是摆设。
至于桌面中间,则是空荡荡一片。
他拿着手电靠近,又将光照微微偏转,毫无压力便瞧见一道以积灰促成、边缘光滑的分割线。
同样的分割线,灯光照耀下的另外一侧也有,沈衡翳大概比量了一下,这大小,不出意外是台笔记本电脑。
看来电脑是被带走了。
倒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沈衡翳情绪没什么大波动,随即直起身,张望起了房间余下的部分。
然而刚起身,手机便陡然一响。
看到备注,脑子未经思索,手便已经做下选择、替他接起。
“喂?沈队长。”
晏景医的声音在接通的瞬间从对面传来。
沈衡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出声,而后才镇定住声音给出回应∶
“唉、在呢。怎么了?”
几声纸张翻动的清脆声在手机对面响起,晏景医淡声解释∶
“我和林副队在江自渡的音乐棚里,找到了他的音乐剧手稿,与此同时,还发现了一抽屉纸条。
纸条的内容一致,但有新有旧,我们怀疑是凶手放的,并且一直到案发后,他可能也没有停止这一行为。
所以,可能要麻烦你找找,能不能搜集到杨文昊的字迹。或者,有除汉字以外的手写物也可以。”
嫌疑人不是偷东西,而是放东西……?
沈衡翳听出了这层意思,倍感新奇地应了声,接着又想着问道∶
“话说…纸条上写了什么?”
“‘爱我吧’。”
许是发音本身的缘故,这句回应带着轻微的气声,短短三个字被柔声说出,传至电话这头,仿若一根轻巧的羽毛,不留痕迹地在沈衡翳心头划过,听的让人心里发痒。
沈衡翳喉头一噎,无意识应了句∶
“啊?”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着重补充道∶
“纸条上写着,‘爱我吧’。”
沈衡翳不傻,他当然知道是这个意思。
况且,他自个心里也清楚,如若晏景医真当对他说出这三个字,再借他十次重复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如此淡定。
……好吧,也没有很淡定。
沈衡翳清晰感知着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很不争气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放缓呼吸,尽量不让对面听到这方的情绪慌乱,沉声回应∶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沈衡翳的手紧了紧,晏景医方才那句“爱我吧”此时在他的脑中仿佛开了循环播放般,不断响起又回荡在耳边。
他甩甩头,反复警醒自己,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分心,这才勉强让心静下。
杨文昊的房间不大,除开书桌,便只剩下一张仅一人可睡的单人床,以及大小相量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