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照片清晰度过低,看不清图案的具体样式,但按照传统,赵泽宇的出生年份是06年,那么上面的,应当是他的生肖戌狗。
似是觉得光指着还不够,林郁青又在红绳的地方圈了圈∶
“赵泽宇的尸体刚被捞上来的时候,尸体上有长年佩戴装饰的痕迹,但没有这条红绳。”
这类红绳的扣法,就是将末尾的绳结卡进另一端的开口处,只要戴的时间一长,就算是平常系着都会掉,更别说在佩戴者在水里飘了那么长时间。
按照经验,质疑林郁青不清楚这点的选项首先被沈衡翳排除,那么剩下的选项,便是对方额外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追问∶
“林姐,你在春华村的时候,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林郁青依旧紧蹙着眉,紧盯着照片上本就被刻意圈出的身影,片刻后反问一句∶
“沈队,你们现在,确定是将连环凶案的最大嫌疑,放在了陶于昌身上,是吗。”
看来是与陶于昌相关的发现。
沈衡翳了然地点头回应。
林郁青片刻停滞,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缓缓开口∶
“我在陶于昌家问话的时候,注意到陶于昌的弟弟手上也戴了条红绳,但是和平常只有一圈的手绳不同,他的那条,尺寸很大,在手腕上被缠了两三圈。
只是,那条红绳上的图案好像不是狗,具体什么样…我当时只是意外瞥了眼,没注意,就记得整条绳子都很皱巴。”
原先她并不在意这点小细节,毕竟照平常看,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一条寻常红绳与一起命案相联系。
可眼下这状况,不联系都难。
见又是沈衡翳明了点头后,林郁青便继续开口∶
“其实陶于昌的疑点不止这点。
你带他回去后,我询问了他父母很多关于他的事,结果都是不清不楚,甚至还不如时老师来得明白。”
沈衡翳一愣∶
“…可是,他父母不应该很重视他的教育才对吗?不然也不至于次次给他报机构,甚至还留在本地没出去打工……”
“这就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可惜当时线索太少,我们并没有把林安一的案子,和另外两名死者的相联系,所以很多事都还没问。
……况且,我对另两起案件的熟悉度也还不够,所以没能及时发现应当发现的异常。”
林郁青面上有瞬间的自责,但又很快振作∶
“但我留了时老师的联系,有些事,应该还能在她那打听打听。”
“好。”
听沈衡翳闻言应声,似是没再有需要补充的,林郁青也便干脆利落地断了这话题∶
“那我先去仔细翻看前两起案子的资料,有事再联系。”
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回首前有意无意往晏景医方向瞥了眼,但也只是刹那间的事,却也被沈衡翳瞧了个正着。
目送着林郁青离开,又待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沈衡翳还是没忍住看向晏景医,从几经思索到欲言又止,二人相顾无言半晌,直至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飘飘道∶
“晏顾问,走吧。
…我们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能查到的。”
晏景医将对方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得到这样的回复却也纯属是在意料之内,也便没多说什么,只应了声“好”,随即在对方转身的瞬间,默默挂断了那个刚从“小黑屋”里放出的号码。
另一边,上午第三堂正课刚结束,时乐捧着整叠教材正要离开教室,忽而有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着面前的人,诧异开口∶
“陶于昌?是课上哪里我没讲清楚,所以想问吗?”
尽管知道面前的是个上课从不听讲的学生,但她还是选择了耐心询问。
意料之中的,陶于昌果然只是摇头,可转而又笑着伸手∶
“时老师,您是要回办公室吗?我帮你拿书吧。”
时乐一愣,比起对方想向自己提问,这一举动反倒更令她震惊,却也没误了对方的好意,思索着在手上分出了两本教材,还没递去,便措不及防被陶于昌抢去了全数书本。
“唉……!”
不等她阻止,陶于昌便已经举着书,轻快地跑到了走廊上,甚至放肆展笑、露出清晰的八颗大牙∶
“时老师!走吧!不然待会就上课了!”
时乐制止的手还半举在空中,呆愣几秒后,她还是放下,面上温和带笑∶
“嗯,来了。”
走廊上有几个少年在嬉戏打闹,带着风在过道上肆意跑过,被时乐逮住训了顿后,也只是互换了个眼神,随即相继跑回班里。
时乐无奈,又将注意转到安静走路的陶于昌身上∶
“最近几天的课听得进吗?有没有跟不上的情况?高老师说你数学课经常犯困走神,是因为哪里听不明白吗?有的话,你和我说,我帮你去反应一下……”
“时老师。”
她本还在回忆着各科任老师向她反应的相关问题,闻言下意识回了声“嗯?”,又过了片刻才回神,却见陶于昌抱书的手又紧了几分,眉头还轻轻皱起,一副有言难语的模样。
时乐的语气又柔和了些∶
“怎么了?”
陶于昌深吸口气,垂头,视线似乎是放在了手里的语文书上∶
“……我翻了一下语文课本,看到里面有篇叫《背影》的文章。”
他转过头,又微微仰起∶
“时老师,每个父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为什么文里的父亲,就算是一个背影都能透出父爱,可我天天面对着我的爸爸,我却感觉不到爱。
……我不明白,老师。”
时乐一时哽塞。
陶于昌昨天在家被父母挨打时她在场,自是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可她只是对方的老师,没有立场去批判,更何况她尚未了解全数经过,更不应当高下立判,以“爱”或“不爱”的绝对答案来回答这个问题。
迟疑良久,她也只好说一句模棱两可的安慰话∶
“于昌,很多事情…或许不像我们平日里知道的那样。每对父母的表达各有差异,也正因为这些差异,我们并不能根据经验来判断这类问题。
但……”
“时老师,他们恨我。”
时乐正在努力措辞,下一刻便被这话说得止住嘴,愣愣回道∶
“……谁?”
陶于昌语气淡淡∶
“我的父母,他们恨我。因为我不听话,也不能再给他们带去价值了。
时老师,我没有价值了。”
他将书一本一本放在时乐的办公桌上,又细心地用手比量好,一直整理到整齐一致后,才回过身,对着不可置信的时乐露出一个天真的笑。
他说∶
“时老师,谢谢你。”
说罢,不等时乐反应便朝外跑去。
……什么意思?
时乐刚从那句“我没有价值”中出来、想把人拉回来问清楚,便被一声手机铃打断。
她紧急拿出一看,原想赶紧挂断,在看清备注后又慢慢冷静,深吸一口气后才接通∶
“喂?…林警官,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