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沈队,一组已经分批进入,安排在附近观察的弟兄也都准备就绪!”
邓文龙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入,沈衡翳靠在车上,见副座的女人有转醒的迹象,压低声音道∶
“收到,你先在里边观察,有什么动静及时联系,我待会就进。”
听到对面回复后,沈衡翳才收声。
林郁青打探到的消息确实不假,他在六点便安排人去蹲点,果真在七点一到,凤飞酒吧便准时开门,丝毫不带拖延。
并且在那不久,陆续会有车辆停靠在村前,里头下来的人,既有熟练进入酒吧的,也有观望半天才决心进去的,应当有熟客与新客之分。
据邓文龙所言,凤飞酒吧一经营业,就有两列穿着清凉的女性站在门口,只要是异性,无论对方的着装与年龄,一看到便会争抢着上前,抱住部分肢体就把人往里带。
至于内部如何,除了等待消息外,他个做领头的必然是不可避免要亲身体会。
沈衡翳用手指轻敲着车门边沿,而后朝里道∶
“时间差不多了,郑伸、小陆,你俩先分时间进去,记得装游客装像点,到里边后克制好自个。”
“放心吧沈队,咱们可各个都是根正苗红新青年!绝不会在工作期间知法犯法!”
……谁担心这个了!
沈衡翳听完郑伸这一趟话,不禁心累。
他当然不担心自己队里头的小年轻会因为这种事误入歧途,相比之下,因为酒吧里出现恶劣行为、导致小同志们见义勇为,从而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更大。
而对于这点的担心,同样适用在他自己身上。
照这样一想,陆青阳反而是目前他顾虑最少的。
沈衡翳侧目看着座位上神情冷漠的人,许是注意到投向自己的目光,陆青阳缓缓开口∶
“我还是想问,既然已经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我还有必须去的必要。”
对于这一疑问,从方才制定任务的时候就一直存在。
用陆青阳自己的话说,简单概括起来就是∶
他个学犯罪学的,主要也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比起实践性内容,还不如让给晏景医这个学犯罪心理的去。
就算懂点犯罪学,可姓晏的终归也只是个犯罪心理顾问的事实假不了。
谁料晏景医倒是给自己不下车找了个好理由——
受惊的女士需要专业人员的照顾。
这理由确实挺好使。
学过犯罪学的一定了解些犯罪心理,但不一定学过应用心理学,更不可能有专业的心理疏导。
虽然他有理由质疑晏景医也没学过,但决定权不在他手,因为沈衡翳明显是觉得这个理由合理的,当即便同意了。
不是、多他一个留下的能怎么着啊?他跟着去就能多什么线索吗?
况且,这破地方他真的一分钟都不愿回来看一眼!
没等他继续拒绝,就被郑伸半拉着拽出了车,边走边叽歪着让他多点工作积极性。
陆青阳被吵得没法,也只得连连点头。
他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上赶着要工作……!
见两人走远,沈衡翳也跨出警车范围,在一渠水沟旁踢土数着时间。
七月的仲夏总是日长,分明这会已七点过半,天边仍透着火红的光亮,余晖洋洋洒洒地挥落,罩在这座小村上,还很温柔地勾勒出柔和而又模糊的边线。
白日最后一阵微风从他耳边游过,伴随的还有几声清脆的蟋蟀声。
很美好的画面,除却跟着响的手机震动声。
沈衡翳掏出手机瞧了眼,竟是榆思年。
往常的消息,她都是能打字就绝不语音的,能让她直接打电话的,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喂?查出什么了?”
沈衡翳开门见山道。
“沈队,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把握十四天内解决姓方的那案子!”
榆思年语气强烈,显然不是单纯询问的目的。
“怎么回事?”
沈衡翳听对面深吸口气,随即传来道∶
“听着沈队,接下来的话虽然有点疯狂但说的都是事实!东都警方传唤方贺翎的新闻,在今天就被各大平台相继转发,前期还出现了严重控评和降热搜现象!
我上后台查了,控评的评论都是同个地儿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哪方干的!而且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人有粉丝?”
“是,怎么了?”
沈衡翳皱眉。
十四天……隔离时间?总不会是还有人跑去东都闹吧?
“方龙集团官微发文了,明里暗里内涵咱们警察乱冤枉好人,平白让他们公司人员受苦。还有人登陆了方贺翎本人的微博,以他的名义让他们不要担心,称正义属于每个无辜者。”
榆思年啧啧称奇∶
“接着他所谓的粉丝就恼了,各种为他们的‘好少爷’发声,直接跑东都官微那吵还不止,咱们这四座城市的市局官微都被控了评!
我认识的宣教人都被闹得不行,到处联系官微,让他们发布合理声明,那键盘都快敲出火花了!
而最最重的重点还在于!”
沈衡翳听对面传来重重敲击桌子的声音,而榆思年每敲一次都会连带着段话∶
“我怀疑,有人在恶意带节奏,把风向全都带偏了!一度往男女平权、贫富差距上带,愣是半点没提姓方的可能坐实的干出的事!
还有,榆薇那边果然也来掺乎了,本来有关方贺翎的负面言论已经被压下午来了,结果又被榆薇强行抬上热度!哦对,还挖出了他在外国留学时留下的黑历史,这算是和方龙直接杠上了。”
这会说话的都是自己人,榆思年难免带上更多主观情绪,说到榆薇后段还带着喜悦,而后又耷拉下来,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
“可惜啊,榆薇翻出来的热度,目前依旧远不及被重新翻出的方贺翎做的慈善事业,刚整出点水花就又被压了。”
她在另一头一边对着电话絮叨,一边翻着电脑∶
“总之呢,现在网民的风向,一种是偏向方贺翎的,说国内好不容易出现有良心的企业家,这么搞就是见不得人好,是在阻碍国内经济发展,并且一直在扒受害人身份,怀疑她上头有人,再接着怀疑警察是收了什么好处,然后开始骂咱们。”
她语调说到名字时刻意上扬,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又在后面顿时恢复原声,情绪显然∶
“另一种是偏向受害人的,但是重点偏得越发离谱,接着上升到国家社会黑暗,最后开始骂咱们。
总归不管哪种,都逃不了骂警察的结果,我翻了好几条,已经有多地所谓的‘正义人士’开始群聚而起义了,哦,还有许多自家小区没封控的,直接跑到东都、还有咱们这来闹,还真是……
呵呵,有点理智,但不多。”
榆思年在电话那头发出笑声,但语调冰冷。
沈衡翳也是颇为心累。
要说没人带节奏,他是坚决不信的,否则如何也不会降了案件性质。
这起案件,重点不在于性别、不在于资本,也不在于参与人员的身份地位——
这关乎的是基本人权的问题。
如果连最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又谈何什么平权。
他干巴巴开口∶
“所以说,现在的网络局势对警方极其不利,起码为了安抚民意,我们也要加快办案速度,对吗?”
“是这样没错。
周中正那案子我们也因为办案时间过长,被贴上个‘警方无能’的标签,也怪不得那段时间顾局的脾气这么火爆,他老人家最担心的就是被民众失望。”
口碑倒无所谓,怕就怕在会失了民心。
人民警察失了人民,那还算得了什么?
沈衡翳抿嘴看了眼远处的天,太阳仍探着几分面,但不久便又拉来了细微暮色。
“还有什么吗?
……抱歉,我目前没有时间可以给你平复心情。”
榆思年其实早就被网上的失智言论荼毒惯了,早就练就了一目十行面无表情、情绪毫无波动的能力,但一旦和同伴吐槽,依旧会忍不住动气,闻言也是又深吸口气,稳住声音道∶
“有,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当年查周来富案子的有位女士吗,我调出了当年在市局工作的女同志,大都退休了,有几位已经去世……
我查过了,都是自然死亡,包括退休的都有家人或本人可以联系,至少她们都没承认。”
难道不是警察?
沈衡翳用脚磨了磨地上的石子,沉思片刻∶
“除了有编制和具体职务的民警外,能不能查到虽然是别的职务、但同时能参与警方工作的?就比如像陈竹松那样,主职是教授,但还是能以警务人员的身份参与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