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可算是回来了!饭点干嘛去了啊?听郑伸说局长他找你?”
是啊,找我领骂去了。
沈衡翳抽了抽嘴角,敷衍答道:
“嗯,说了点事。你们找我有事?”
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想来和案子应当无关,榆思年也就没问下去,转而递去了自个手中拿的东西。
沈衡翳接过,见是一份尸检报告,原以为是这几起案子的,可定睛一瞧,死亡原因不是机械系窒息,而是溺亡。
他心上虽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死者为女性,二十七岁,尸体是在民安河打捞上来的……
他翻过死者的尸体照片,猛地发现有哪不对劲。
很像,又不一样。
这具尸体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十几处伤口和乌青,看着像是被人拳打脚踢后的痕迹。
而细节照片中,还能看出手臂上的新旧疤痕,斑斑点点,像是被烟头烫出来的,就连脖颈处都留有一道痕迹,但一看就不是皮带,倒像是……
他眯了眯眼,伸手描了一遍上面不均匀的暗色痕迹,发觉手指经过的路线,绕出的是一个个相扣的椭圆。
……像是铁链。
见沈衡翳面色愈发的沉,榆思年知道他看出了不对劲:
“沈队,是不是很像?这是温主任前段日子接的案子,但是尸体已经被她家里人领走了……”
“领走了?”
沈衡翳抬头,往站在旁边一声没吭的温澜沉看去,得到肯定性的点头后才再次开口:
“她家里人是哪的?接她的家人和她是什么具体关系?什么方式联系的?对方主动还是警方主动?”
温澜沉没看他,而是单瞧着尸检报告:
“溪谷县,凤凰镇,服业村。婆婆。主动联系。”
沈衡翳皱眉。
又是溪谷县,周中正的出生地也是溪谷县,这伤势又这么相像,很难不引起联想。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确认专案组的基本成员都已到位,便拍了两下掌:
“我们现在分两条路走,一条,林郁青!你领着老刘几个,去细查第五起受害人和嫌疑人之间的联系,具体情况我待会和你讲!
然后是郑伸,你和老邓那几个跟我去趟溪谷县!
技术人员,根据需要行动,其余的继续待命!”
嘶……是不是还少什么?
听已经接到任务的警员挨个应了声,沈衡翳又在组里看了几眼,终于在新整理出的位子上,看到了口罩不离脸的晏景医的身影。
见林郁青已经踏步过来,他也就没顾上继续瞧,先是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及方才发现有关时间的异常和自己的推论后,等到那一队去各忙各的,才向自己领的那队示意等待,最后朝晏景医的工位走去。
晏景医始终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听到沈衡翳过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朝对方的方向看了眼,头也没抬,而后便将注意重新投回面前的本子上。
沈衡翳不觉想到方才顾裘厉说的“傲气”。
先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会他才终于有了那么点意思,于是有意地轻咳一声才说道:
“晏顾问,我刚刚在那说的,你听到没?”
“嗯。”
晏景医仍低头。
“听到就行,嗯……你待会就跟着我一块去趟溪谷县,有些需要交涉的地方,还需要你帮忙。”
“行。”
晏景医继续低头。
“……你没什么想要问的?”
“嗯。”
晏景医还在低头。
沈衡翳忍住自己想看眼对方在写什么的冲动,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绪,再次开口: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
终于,晏景医闻言摁回笔芯,将笔顺手放进了上衣口袋中,又将本子盖回,转头便塞进外套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愣是让沈衡翳连半个字都没瞟到。
“走吧。”
他正眼看了沈衡翳一眼,而后便从他身旁走过。
沈衡翳见状也就没多说,随即越过对方脚步,招呼几个警员集合出去,又不忘交代把不在场不知情的同事带上,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一直到晏景医跟上后才重新迈步。
离开前各组重新交代了一遍各自的任务,其他几个常年在局内的警员将警服脱去,挨个换上便衣,常出勤的则先行出去发动警车。
确认所有警员都出去后,沈衡翳才走向局外,临行前忽地想起顾裘厉方才说的、再看眼警局大厅的事,于是脚步顿了下,还是转头看去。
金色的金属字样被阳光照得反光,显得更为刺眼——
为人民服务。
这是他自小看到大的话。
幼时跟着他老爹来局里,他老爹就喜欢把他拉到这跟前讲这句话的意义,“人民警察为人民”这句,他一直听到高中毕业。
后来大学毕业,作为新人入局时,顾裘厉拍了拍他的肩,让他站在厅里好好看,细细想,认真记。
对方当时语重心长地让他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嚼进心里,之后无论什么案子,都要记住当警察的初心。
可事实上,最后能谨记初心的还能剩几个呢。
而他偏想去当剩下的少数人。
沈衡翳收回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五个字,随即立定,迅速敬了个礼,收回手后转身正要往门外走,突然措不及防地撞入另一人的目光中。
晏景医站在门外,口罩以上的双眸带笑看着他,其中好像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草,他不会都看到了吧……?
一阵羞耻感顿时充斥在沈衡翳心头。
他还以为人都出去了,这才放任自己的行为去敬礼的,谁能料到会有人在门口等着!
沈衡翳强装镇定,不让自己表情失控,而后抬头挺胸走了过去,路经晏景医身旁才轻声道:
“……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晏景医不禁失笑,却也口上应了句“行”,才叫沈衡翳不自在地朝最近的警车走去。
确实难得。
偏头看着走过的身影,晏景医面上笑容依旧,踏着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