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呵。”

见对方完全没有躲闪之意地定定立在那里，冷雨泠便知道这招不成，而这声类似轻嗤的话语更是确定了她的判断。

“冷雨泠”在冷雨泠将要顶膝至自己上颚之时，周身青光大绽，近看之下，竟是莹莹若玉泽！

冷雨泠瞳孔骤缩欲暴退，但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显然无事于补，在明确这拼尽全力的一记飞膝已然没有收回之法后，她便在滞空之时强行将身后仰以尽可能减少所受到的冲击。

“叮——”

膝盖狠狠撞到下颚之上，却发出了铮然的金石之声！

在这一触碰之后，便见一道倒飞而出的身影——是冷雨泠。

而就在“砰”的一声响亮地摔在地上之后，“冷雨泠”半是惊喜半是惊讶地开口：

“冷雨泠啊冷雨泠，该说我是了解你还是不了解你呢？你明明不会受到七情影响，你怎么敢笃定——”

“冷雨泠”没有给冷雨泠起身的机会。

长长的尾音伴随着的是祂运转着充盈内力的重拳与砸肘，对着冷雨泠的腹部如坠星般狠狠砸下，见冷雨泠几乎要晕厥过去之时，祂才缓缓继续刚刚说到一半的话：

“你怎么敢笃定我同你一般——不能使用内力呢？”

将冷雨泠彻底按实在之后，祂好似生怕冷雨泠不能明确自己的意思，不忘补充道：“凭我那句虚无缥缈的‘为了公平’么？”

在冷雨泠几乎转黑的视线中，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容颜说出连姜无易也视为常识而没教给她的四个字：“兵不厌诈。”

好一个兵不厌诈。

这是冷雨泠第一次学会欺诈，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直到最后那刻之前的余生，她的逻辑之内都会加上一层——“如若对方选择欺诈”后的预案。

“冷雨泠”拍怕她的脸，将她从混沌强行抽离至清醒的痛苦之中，接着道：“我不逼着你去独自推演我为什么能用内力。”

言下之意就是祂要从别的地方逼自己了，冷雨泠眼前场景一阵阵眩晕，但难得将这条逻辑捋顺了。

“咱们一块儿来。你从进这两仪阁被我所见的第一眼起，便发现自己不能内力了，对否？”

祂笑眯眯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在唠家常般你一言我一语，但冷雨泠还是用颤抖的声线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节：“是。”

“那你再想。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这身子是同你的一模一样，面容是同你一模一样，武艺是同你一模一样，甚至连内力都同你一般无二……想出来什么没有？”

在缄默之中，传出冷雨泠看似前言不搭后语般，几乎变调的短句：“现在有镜子么？”

“真聪明！”祂将眉头挑得飞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左手将冷雨泠压制地死死的，右手则以内力取来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碎片，仿佛献宝般近乎谄媚地将真相呈递上去。

那镜中的冷雨泠，竟是没有脸的！

望着这镜中纯白一片的面庞，一切也就解释地通了。

自己是在进入两仪阁之后便被对方“复制”了身躯，不仅如此——还在同时进行了“换魂”。

这也解释了为何刚一进来便使用不了内力，如若一进来便使用的是复制而成的身躯，那便没有可调动的内力，因为修真界的内力是独一份儿的，没有造假一说。

但镜子在顶楼，没有直视镜面便没有将对方置换出来，也就没有完成最终的双人对战。

在登顶之后，抬头与镜对视之时，“对视”应当便是最终交换的契约，意味着对方可以“夺走”自己身体所在的复制体面容之后便破镜而出，同时表明了二者身躯的高下之分——复制品终究战胜不了原本的身躯。

而为何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破绽，多半是由于镜子碎片几乎都是平置于地面之上，对战之时便没有细看。

“解密时间结束——”祂感知到冷雨泠的思索结束，又将尾音拖得很长，似乎想靠这个方式来唤醒冷雨泠，只可惜冷雨泠现在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

腹部几乎被“冷雨泠”击穿，浑身上下青紫斑驳，几乎找不到一处正常的皮肉。

“虽然你会感受到疼痛，但是你的身躯不会受伤，或者说某种意义上你的身躯已经帮你报仇了？”

祂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说法，随即点点头继续道：“我最开始就说过了哦，这是一场试炼，所以，真正的训练，要从痛苦之中开始。”

祂没说的是，冷雨泠神魂所在的这具复制体本源所牵引的是自己的力量，无论怎么受伤如何濒危也不会死去，与之相对的，祂也没说试炼的内容——这二者都是为了提高最终的成功率。

一个人只有在生死之际才会最大程度上激发潜能，而属于冷雨泠的潜能，实际上是在冷雨泠神府内最重要的，与心府相连的七情。

虽说一开始的公正之类皆是为了给她个教训，也作为试炼的先决条件，但有一点没骗她的是，这七情和合，乃是修道者得大道所必须具备的条件。

绝情者必无法触及大道，这些绝情者是否可以称之为人？是否有人性？前者先不论，后者答案是否定的。

在兽性之上是理智，在理智之上是心灵最深处的直觉与冲动，这种直觉与冲动并非是与理智相对的感性，而是更高层级的洞见与觉知。

这份直觉与觉知，不能够脱离七情存在。

而对冷雨泠而言，她将要从人的懵懂之初开始解开七情。

七情从不独立。

人出生之后，先学会的是恐惧，而后是恐惧滋生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