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冷侵入骨髓。一位面色苍白的黑发女生走到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
“莫尔嘉。”埃文·罗齐尔急匆匆向她走来。
莫尔嘉·克拉布和埃文·罗齐尔是即将订婚的未婚小夫妻，感谢老牌的纯血贵族作风。用“未婚妻”身份接近罗齐尔，实在是不能太好了。
他从她的头发一直看到肩膀，冷声说：“我早说过，不要和埃弗里他们混在一起。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克拉布没有说话，罗齐尔没在意她的反常，说出口令。
“伟大前程。”
石墙往两侧开，吹来的冷风刺痛伊莎贝尔的脸。
她默默跟随罗齐尔进门。
罗齐尔带她来到斯莱特林的软皮沙发上，克拉布声音嘶哑，燃尽了某类怒火般的沉闷，“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我为什么要帮你忙？”罗齐尔说，他倒进柔软材质的沙发，整个人陷进去。
罗齐尔瞥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你自找的。”
“虽然拉文克劳的塞格是个混血，但她的父亲不是，家族不是。塞格对英国纯血家族来说，还有用。你最好明白这一回事。”
他坐正，随手拿了一张报纸，摊在腿上，“别惹事好吗？你知道罗齐尔最近在两头为难吧？”
来了。伊莎贝尔抓住关键信息，她的心脏极速跳动，交感神经变得古怪的兴奋。
她的目光向下，看到罗齐尔手中最新的预言家日报。
黑体大字标题浮动在报刊中央——《如尼文泰斗人间蒸发！埃尔德雷德·索恩伍德失踪效应正持续影响英国魔法部》
“如尼文主席失踪真相与英国黑暗势力息息相关，魔法部部长急需采取强硬行动进行干预。”
“英国魔法部装聋作哑？傲罗司形同虚设？”
黑色问号被放大成三倍。
她在长段文字下看见一张动态黑白照，爱米琳·万斯身着黑色长风衣，身后集会的巫师高举抗议的旗帜。
——“知识无罪，血统论该死！”
爱米琳瘦了。这是伊莎贝尔的第一想法，她的双颊略微凹陷，骨骼感比起还是学生时更为突出和凌厉。
她走在所有抗议的巫师身前，浅蓝色的眼睛坚定地盯住镜头，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照相机的白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照亮高高盘起的黑发，爱米琳似乎越过日报对伊莎贝尔眨动了一下双眼。
这让她又变回了那位活泼亲切的拉文克劳级长，让拉文克劳骄傲的学生会主席。
报纸上爱米琳·万斯的姓名被圈起来，划上一个红色刺眼的叉，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叛徒、杂种。
去死。
伊莎贝尔的呼吸不稳，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尖锐的疼痛也难以克制不自然抖动的声调。
“不会是黑魔王还在因为你姑姑的死而怀疑罗齐尔吧？”
罗齐尔看不出神情，视线粗略地掠过她的脸，又回到《预言家日报》上，指尖在那几行咒骂的字迹上轻轻划过。
“莫尔嘉，你以前可从不关心这个。”
“毕竟我们总有一天要成一家人。你那死去的姑姑如果真是个该死的叛徒，克拉布该遭殃了！”伊莎贝尔用克拉布惯常的刻薄语气说，她发现罗齐尔的表情在听到“叛徒”两字后变得异常，有强烈的情感在他的眉间翻涌，仅一瞬，又被平静的表面覆盖，像转瞬即逝的幻觉。
伊莎贝尔的脑内突突作响。
她吐字急促，“我真不知道该说那位罗齐尔什么好？自己想死还要拉上整个家族的名誉，说真的，罗齐尔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察觉到她的逆反心时就把她逐出家族？“
“就像布莱克家对待那位大少爷一样吗？”罗齐尔冷冷地和克拉布对视，这句话后，克拉布变得有些心神不定。
罗齐尔没在意，他把目光收回，“省省你的小心思，那位大少爷不会和混血分手，布莱克夫人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和塞格家那位混血分开，你知道他的回应吗？雷古勒斯告诉我，他说他死也不会和塞格分手，他巴不得因她离开家族。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
“但在我看来，西里斯·布莱克简直是疯子，一切都是他反抗的工具，包括爱情。”罗齐尔像进行了一场审判，而这是他对伊莎贝尔作出的最后判词。
地窖有轻微水声，拍打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窗沿，水光透过窗面落在伊莎贝尔眼前，她感到眩晕。
她把这归咎于斯莱特林地窖太冷。
耳边是克拉布故作尖锐的声音。见鬼的克拉布！该死的克拉布！
她想要脱下伪装，不管不顾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要去找到西里斯，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但同时，邓布利多的声音出现。
——看看你自己，你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声音在伊莎贝尔内心嘈杂地叫喊。她的心已经变得沉重万分，胃仿佛灌了铅，搅合成一团，连着食管发痒。
心跳得过于快，带来疼痛。而她还在麻木地继续演出，“哼，我什么心思都没有。我只在乎克拉布。罗齐尔最好摆平你姑姑惹出来的祸事。我真搞不懂这类人，放着好好的贵族不做，真有够蠢的。你该庆幸她早死了，死亡是她作出最明智的决定，不然她会毁了我们，毁了伟大的事业，她这类叛徒杂种——”
后面这句话伊莎贝尔没说出来，因为罗齐尔倏地站起来，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伊莎贝尔听见他止不住的间断呼吸，像嘶嘶吐信的蛇。
“闭嘴！”
罗齐尔愤怒的音色变成胜利的乐章。
伊莎贝尔紧绷的神经也叫嚣地欢呼起来，但她却难以感到真正的快乐。
罗齐尔厌烦地注视克拉布。克拉布的眼神里总充斥着愚钝和没来由的恶意，眼睛便使她的脸庞也跟着变成辛辣的恶毒。而在短暂的对视里，那双琥珀色眼里的恶毒不见了，让她的周身产生一种微妙清冽感。
这是莫尔嘉·克拉布吗？罗齐尔突然怀疑起来。
“你很喜欢你姑姑？那位维奥莱塔·罗齐尔。”伊莎贝尔往前一小步，他们的视线交错着拉短，空气里冒出隐形的火光。
火照亮伊莎贝尔清澈的眼底，她沉声说：“我知道你所不知道一切，只要你告诉我你唯一知晓的信息——维奥莱塔真正的死亡原因。”
罗齐尔瞳孔紧缩，他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感性奇迹地战胜了他的理智。
那层掩盖于冷淡表面下的默许，让伊莎贝尔的肩膀向他倾斜，贴近他的耳畔，轻声询问，“你愿意看她就那样轻飘飘地死去吗？我能替你做到你内心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去走你不敢走的另一条道路，那条维奥莱塔曾经想要踏上的道路。”
埃文·罗齐尔许久没答话，伊莎贝尔安静等待着他。
地窖的水声变大了，它变成喧嚣的沉默在两人间波动。
很久，罗齐尔抬眼，下定了某种决心。
“维奥莱塔不是家族的叛徒。如果她是一位叛徒的话，我想罗齐尔里不会有一个正常人。”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他的脸色变得极为痛苦，语气中是惨淡的苍白。
他正与自己作某种抗争。
那类纯血家族子嗣中常会出现的抗争。
......
西里斯抗争时也如这般痛苦吗？
伊莎贝尔还是忍不住想，他或许抗争得更久更激烈，痛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驱使他心脏的跳动，而跳动的同时，生命力也激昂地勃发起来。
如同燃烧的太阳，直至最后一缕光都被消耗殆尽。
她该理解他，一道声音说。另一道声音又说，不，你该做你自己。
“维奥莱塔·罗齐尔并不是死于流行疾病。”伊莎贝尔替他说出事实。
“一场龙逗疮怎么会带走她。”埃文·罗齐尔退后一步，表情恢复正常，“所有人都在怀疑，维奥莱塔·罗齐尔背叛了黑魔王，丧生于亲人的魔杖下，她是罗齐尔家族的异类、叛徒。”
“或许是吧。”他呢喃，“但她曾救过一只猫，当维奥莱塔死亡的那刻，那只猫也不见了。原来它早已死去，她用变形咒语为一个孩童编织了一场短暂谎言。”
他偏过身，为伊莎贝尔让出一条道，伊莎贝尔往前看，黑湖底泛出潋滟的色彩，但随后的暗沉赶来将波纹吞噬。
“维奥莱塔是自杀，”罗齐尔在她经过时，对她低声说，声音细不可闻，“她用剪刀刺穿了她的心脏，那天，小猫在我的怀里变成了一缕黑发。”
“我跑进罗齐尔老宅的客厅，发现血从她卧室紧闭的门缝溢出，我听见父亲和姑姑的交谈声，他们冷漠地讨论该怎么处理死去的维奥莱塔，就像讨论该怎样杀死我的猫一样，明明只是一只猫。”
伊莎贝尔脚步顿住，她听见罗齐尔略带动容的声音，“我只知道这个，有用吗？”
她点点头，埃文·罗齐尔似乎笑了一下。
伊莎贝尔在离开的时候意外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雷古勒斯，他步履匆忙，在撞上她的一刻，冷傲地道了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