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彩香旧时曾定过亲。
那郎君是她家铺子对面粮油掌柜的儿子,与她一道长大,青梅竹马。对方生得并不伟岸,抛开家里条件不说,模样称得上那条街第一,尤其是笑起来,脸上有两颗酒窝,感觉能盛小口蜜水。
所以十五岁时,娘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对方,樊彩香直接点头。
小小的樊彩香笑眯眯地缩在娘的怀里,“我可真是个肤浅的姑娘呀!”
拜堂成亲那晚,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的眼睛绝对亮了不少。
如果说定过亲的哥哥是一碗面粉的好看,那姜澈就是十个馒头的惊艳!
但醒来的姜二郎君寡言少语,笑都不笑,只是一个困在严母身边的可怜瘦竹竿。
顶多,算一根长得好看的竹竿。
“大夫人不太喜欢我。”
比起贪恋姜澈的美貌,樊彩香更担心与对方住在一个屋檐下,难以应付的婆婆。
老夫人语气端肃起来:“这点不须你多心。你在西院过日子,不必在她面前委曲求全,若是瞧见不顺眼的,有什么说什么,她要是不服,你就寻我去评判!”
樊彩香再没别的理由。
其实她在老夫人说接她娘来镇上时,心中便有了偏向。
“我会努力在西院过日子的!”
她感激地冲着老夫人保证。
老夫人满意地目送她踩着自信的步伐离开。
片刻后,门帘起落,姜澈被请进来。
老夫人一改对着二孙媳妇的慈爱,威严凛然:“听说你和樊氏分房睡?是你让她搬到下人房的?”
姜澈没回,由他告知祖母是樊氏自己搬走的,未免有小孩子告状的嫌疑。
樊氏搬走,他确实没拦着。
老夫人权当他认了,“你今日对着秦家人说的话,是你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姜澈:“是孙儿擅作主张,还请祖母勿要责怪母亲。”
“秦家原是要让樊氏以秦家女之身继续两家的姻亲......”
姜澈:“我不同意!樊氏有自己的血亲,为报恩给秦家替嫁,早已恩清。如今家中既不认替嫁的亏,便该让樊氏认祖归宗!她母亲尚在双桥村,焉知不是秦家摁下为质,逼得她不得不妥协!”
老夫人:“...你急什么?没人欺负得了你媳妇!”
姜澈脸一红,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否认那个称呼。
“你既开口,祖母便不能不顾你的情面。”
老夫人把先头樊彩香忘拿的礼单给了孙子:“秦家理亏,由祖母做主,会跟家中退亲。三日前你的亲事会以樊姜两家的名义定论,过官府户契,明媒正娶。如此,可满意了?”
姜澈看着手中的红单,明白这往后就是姜家给樊氏的彩嫁。
“孙儿但凭祖母做主。”
老夫人:“樊氏是你自己奔我这儿求着留下的,那往后就得好好待人家。不能冷脸不能辱骂,要时时关切刻刻敬爱。婆媳如有不和睦,偏帮妻户,多加调停。能笑就笑,莫叫人家寒心。”
姜澈:“......孙儿记下了。”
老夫人想了想,叮嘱一句:“记得圆房!”
“...好。”
老夫人望着他背影又补充道:“也别太勤,身子要紧!”
姜澈后背发麻,步子飞快,转眼消失在幽堂台阶下。
*
“哎呦,又回来了!”
站在西院门洞处,樊彩香发出长长的一声感慨。
玉兰笑眉笑眼地等在旁边:“秦家人一走,老夫人那边就传过信了。往后您还是西院的二少夫人!”
“我帮您把东西送回屋里吧。”
玉兰接过二少夫人少得可怜的行李,直奔西厢房正屋。
樊彩香慢了一步,一想,也没拦着。
她往东厢房溜去几眼,见没什么人出来喊,正大光明地迈开步子。
西厢房还是老样子,玉兰把东西放在桌上,连蹦带跳地出去提热水。
樊彩香左右看看,决定等姜澈过来聊聊再说。
一等,玉兰热水送过来,“二郎君不在,少夫人您刚走,二郎君也出去了。”
她压低声音:“走前发了好大脾气,还摔东西了呢!”
“摔东西?摔了什么?”
玉兰:“一个手炉。”
樊彩香正欲追问,自门口进来一道高大的人影,玉兰很有眼色地退下。
“你去哪儿了?”
姜澈解开斗篷挂好,“去外头随意走走。”
樊彩香猜是他读书不顺遂。
“那什么,我有话跟你说。”
姜澈坐在她对面,眼神自然而然地看向桌子上的包袱卷。
祖母所言甚对,她的东西就这么点,确实过得不容易。
自己是出于怜悯罢了。
“我打老夫人那儿来,秦家决定退亲,要把当初姜家送给秦姑娘的彩礼转送给我娘,让我以后就当你的媳妇。”
樊彩香努力做出坦然的模样,“这事儿,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