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茹收拾行李准备出门旅游。父亲正好在,看到了,说她就知道到处花钱,钱攒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李亚茹好不容易盼来暑假,一年也就这一次出远门的机会,怎能错过。她开了门,往外走。她只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看手机,诺大的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有跟她说再见。平常上班时,李亚茹就鲜少有回家的机会,小长假她也都待在姥姥家,没有陪过父亲。心里不是滋味,她停留在门口,对父亲感觉到愧疚的同时,多了份压抑的疏离与拘谨。
但是李梦茹电话里说,“你放心玩去,爸就是那么个。你蹲上两天,那这里、那里不能掉头发,不能放衣服,谁都不高兴。那自己蹲着最舒服。”
一个月后……
北疆的三十五度是没有江南的三十五度热的,江南那是每一个毛孔都均衡地泡在热度一致的空气里,而北疆有风,只有太阳晒过来的灼热感,空气里干燥,热度不一。
小舅一到十二点就催得不行,本来以为没时间买东西了。李亚茹到了,他又在等人,李亚茹趁机在旁边一个湘菜馆点了三个菜——泡椒鱼皮、菠菜面筋、干锅牛蛙,接着从旁边烤肉店里点了两个烤馕,有什么就带点什么。急急忙忙都整好了,人还没等来。
小舅的微型车报废了,他开着小白车去拉车轮。“那嘀那个车都开嘀开不到报废厂咧,拿嘀拉车拉上去。”由于前门牙掉了几颗,小舅说话漏风,语音模糊。自己车报废了,还在调侃别人。怕报废厂下班,拉完车轮又折返回来拉人。说他想吃个炒拨鱼子,正好车开到了大修厂,那边有家有名的馕饼店,李亚茹付了炒拨鱼子的钱,趁炒饭的功夫赶紧去买馕,十万火急,回来时饭还没出锅。李亚茹想着把自己的钱付了,小舅便车带的这姨该给他请一顿吧,毕竟免费坐车,请顿饭应该的。结果付钱时她装哑巴,小舅去付了。什么冤大头!穷大方。
小舅等的那位叔,一会儿在树林带里尿尿,一会儿在空调车里抽烟,一会儿又要打开车门把烟头丢下去呢,“车门子咋开嗫?”
小舅,“你搁到脚嘀下踏掉。”
李亚茹,“车门子不能开,高速公路上,前后两边都是大车,不小心掉下去咧,大车能刹住么。”满车厢的烟味烟得人眼睛疼,车外戈壁上都四十度了,还在车里抽烟,憋上那么一两个小时咋了?小舅天天管上这个管上那个,都是长辈说去又不能说。李亚茹气性大,真是受不了这些人,简直立马引发厌蠢症。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过法,无论如何,他们也拉扯大了各自的儿女。李亚茹又何必为这些细枝末节而说这些话有这些想法。谁也干预不了谁,各自过好,客客气气。
下了高速,遇到了风吹土,柏油路上的黄土跟蛇似的蜿蜒前行,又似风吹雪。前方的天空被黄土遮住,随着车往前行驶,能见度逐渐降低,降速慢行,驶进沙尘里,车身被打得“噼噼啪啪”直响,没过多久,驶出沙尘,眼前天蓝路明。
一辆大货车在远方的戈壁上行驶,车后的扬尘足有二三十米长。
“十年前碱泉子嘀水还绿绿嘀,今年啥水都莫有咧。有人在那咋修咧个井,井水都干咧。”小舅车开到一半瞌睡得很,趁小舅半途休息的功夫,叔去老远处转了一圈回来。
到家了,大白猫在东棚下躺着,都瘦成个皮包骨头了。五只小猫一排排卧着吃奶,见有人过来,立马机灵地翻身,起来,一溜烟都跑到床底下去了。
“吃不吃羊肉焖饼子?”姥姥去揭锅。
“晚上再吃吧,刚吃嘀炒拨鱼子。”
姥姥惊呼,“亚茹子咋瘦咧?蹲到广东不如蹲到乌鲁木齐。”
“广东人吃海鲜多,不长胖,不像我们这边大口吃肉。再说也晒黑了不少。”
姥爷拉了拉李亚茹短袖的衣角,“上次来就糊上锅黑,现在还有嗫。”
“莫有洗又套上咧。”
“一老就穿个这么个,也莫有买个新潮嘀衣服穿上来?”
“新潮嘀裙子穿上,莫办法到地里干活么。”
丢丢在西棚底下“喵呜”“喵呜”大声地叫,李亚茹本是惊喜地跑过去,但它叫得很凄惨,李亚茹以为丢丢哪里疼,摸了摸,软软的,它还不乐意让摸,李亚茹愈是担忧起来。她先去拿猫粮,吃饱了再说。看见猫粮袋子,丢丢着急地满地打转,不叫了,乖乖吃起猫粮来,也愿意叫人抱。这臭猫!
北疆的夏似乎很短暂。七月初圆葫芦的叶子大而茂盛,绿森森地遮蔽了整面墙。才一个月没见,葫芦叶子变得褐白褐白,一捏即碎,干枯、萎靡地扶在墙上,在狂风里摇摇晃晃。若是没有那堵墙,便能立马憔悴得晕过去。村里种的韭菜,本以为不会再出了,没想到全都长出来了,根须茁壮。
丢丢一见了我就痛苦地哀嚎,仿佛是在跟妈妈哭诉它的孤独和委屈,孩子都不是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