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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雪域(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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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了河畔,往田野里去。坑坑洼洼的硬雪地上有一大块牛粪,再往前有一只干枯的柴火枝。继续往前去,雪域就变得极其的干净了——人迹罕至,白白净净。

路旁的雪化去了一部分,剩下一些镂空、悬空的形状。阳光遍布,从这镂空里人能看清楚一些闪闪冰晶。不似刚刚下雪之后全部堆叠在一起的的薄冰晶,宛如无数的微型镜子四处反射着光线。如今的冰晶看起来明显的少了很多,只有雪化后依旧顽强留存,或者说幸运留存的一些厚冰晶。毕竟冰晶几乎连在一起,在中午温度升起来的时候,便还能靠着这连结在这世上久存一会儿。

上一次走这段路的时候,天阴起来,这里还是一片无人来过的雪域。一脚深一脚浅,前脚出后脚进的,把人走得十分费劲。

如今这里的雪已经硬朗起来,有两条车轱辘压过的宽印子,压得很实。雪全凝在一起,表面光滑滑。

只一道印子就完全够人通过了,雪路走起来非常平顺。现在我面临的问题,不是路不好走,而是迎面而来的冷风像刀片一样地划过脸颊,把冻的有些发麻的脸颊割得生疼。

我背过身来,上次在雪域看到冒着热气的温柔的流水,那条小溪的上方已经结了一层白冰。我心生好奇,不知冰层牢不牢固?我打算踩一踩。

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团离小溪最近的褐黄草埂上,抬起一只脚轻轻地放在冰面上,轻轻地试探了一下冰层。没有水,没有裂。而后我放心地将这只脚整个放上去,把身体的重量往上移了些,冰层依然没有裂。确定可以把两只脚都放在冰面上,冰面坚固如初。

我尝试着走了两步,安全。看样子这冰层已经冻了很久,冻得比较厚实了。

走近些,可以清楚地看到桥洞里并没有冻冰,这些“哗啦啦”的清澈的水流通过桥洞流下来,在桥洞的出口处结了薄薄的一层透明冰花,颜色纯粹,明净如玻璃,极好看。但过了这层冰花,早已形成了一层如玉璧般的厚实的白冰。水直流到白冰下边去了。

在这分明能看清流水的小溪冰面上走,我有一点害怕。万一塌了,我的鞋子全沾了水,从这寒风天里往回走,没走几步,整个鞋子都会被冻住了。这么想着,我顺着小溪往南走了一段。

离桥洞近处的冰层是厚的,再往南走能够逐渐听到冰层破裂的声音,说明冰层在变薄。用眼睛看,冰面上单是有一道裂痕,没有完全的裂开,我并不会陷下去。

继续往南走,不到十米就可以发现冰层开始冻得不完整,在冰层之间有一些镂空的形状不规则的黑色洞隙,洞隙下有流水。冰层已经比较薄了,我停步,上岸。

寒风不住地吹,叫人冷得受不了。这风一忽儿从南方吹过来,一忽儿从东方吹过来,叫人把握不住方向。

我现在要是继续朝南去,脸都要冻僵了,那么,我转身准备返回。

返回的路上,寒风开始从东边不住地吹过来。这样子也挺好,至少不会两边脸都冻僵了,只不过挨着东边的脸庞受受冻而已。但手指已经完全的冻住了,尤其是大拇指,冻得红红的,硬硬的,还生疼。

我只想埋头苦走,低着头什么都不看,一直走一直走……只听到周遭都是流水声,四面八方都是流水声……但是呢,抬起头却找不到这河究竟在哪里……

走出田地,走过河坝,走进小村庄,开始能够听到羊群的“咩咩”声。停下的一瞬,我忽然间感觉身体热络起来,而风也变小了,一切都没有那么冷了。生命在于运动。

只要不住前行,就不惧怕寒冷。

我钻进屋子烤火,姥姥忙里忙外。

姥姥当真是十分节俭了。菜盘里剩下的葵花油要清出来,下次炒菜再用;拌凉菜剩的醋和酱油,晚上继续拌凉菜;洗脸洗手的水要倒出来拖地;洗碗洗菜的水要倒出来烫鸡食。鞋底磨破的鞋子,重买一双底子,将面子洗干净晾干,拿线缝上,一双新鞋又有了。到底为什么如此?说对也不是,错也不是,大概过久了辛苦日子,总想着能省些就省些。

姥姥攉着狗食,泡进了一些干馍馍。忽然一句,“切哈嘀酸菜嗫?咋不吃?你们这些人,啥菜不过我嘀手,不端到桌子上,都不知道往嘴里吃嘀!”

姥爷死猪似的趴在炕上看书,没什么动静。

李亚茹,“奶,凉拌黄瓜、西红柿炒葫芦、羊肉炒芹菜、咸沙葱,这么多菜了嘴都吃不过来。酸菜这顿没吃,下顿吃么。”

天上的白云像丝带,顺着天际胡乱飞舞一通。南边的山脉似有若无,在天际的白雾里。天山还是看得清。太阳像一个大光球,快要躲进沉在西南大鱼似的灰云里,但完全没有沉进去。有一只鸽子飞进太阳里,落在了电线上。

一天快要过去了。

吴子仁来游门。一个秃头老头,头中间秃了,头周围还有些灰黑头发。皮肤黑红,两个红脸蛋圆圆的,一双小眼睛极其和蔼地看着我,说我爸和他们家老四玩得好。吴子仁穿着一件极厚实的黑毛领子军大衣,灰裤子,一双老榔头鞋。这种鞋表面是皮革,里内有一层厚绒毛,走在石头地里很耐磨。姥爷也有这么一双。

吴子仁:“我还说,我们现在牙都不行咧,吃去吃不动,说老那一哈就老咧么。吴生强那都八十多岁咧,一个月领五百块钱,哪都不疼么。”

姥姥:“那不打工,我们这个还一老想得从早到晚地打工嘀嗫。”

吴子仁:“那那个腿不行么。”

姥爷来回走正步,高兴地炫耀着:“腿都好咧,就脚腕子还有些麻。”

吴子仁:“你以后都不要干重活咧。抽穗子轻活行嗫。蹲哈嘀活也不要干,干个站哈嘀活,削个葵花头。我要是活到七十岁,我就光养些牲口,放些草料,不给人打工咧。你打工,人看不哈你闲一会会。”

煎锅里的水煎包被煎地“噗噗叮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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