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云家称两公斤孜然,四十块钱,我给给她就是五十。香豆子一公斤三十,挣不上钱。”会挣钱不是?
我说,“这次回来可能看不到下雪了,真可惜。”
姥姥说,“今年的雪都下完了吧。”
我说,“过年的时候都会下雪,希望今年过年也会下雪。”这几年,除了十一月的一次,我似乎没有好好地连着几天看过雪。
天气晴好,阳光暖和。若是拿个小凳子坐在房门前,都能悠闲的晒一会子太阳。
一只褐红的大公鸡,从鸡圈里飞了出来,悠哉悠哉地在院落里的雪地上走,见了我也不怕。我惊呼,“鸡飞出来了!”姥姥冷静道,“自己等等就回去了,不用管了。”
看它潇洒走步的样子,看它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我仿佛感觉到了它这种对自己拥有能够飞过栏杆在圈外的雪地上行走的神奇能力的分外自豪之情。
我出大门去路上散步。一天又一天,雪在正午气温上升,天气暖和时化成了水,到夜里气温下降,天气寒冷时水结成了。所以时不时地我就能踩过一块冰。
天空蓝的晃眼睛,天空和天山的颜色非常分明,天空亮蓝,天山是暗的紫蓝。
无论是天山山顶的一绺绺的纯白积雪,还是半山腰一块块一点点突出的斑驳的岩石,都完全显现在白亮的阳光之下。如此清晰的视觉效果,明晃晃的将天山前移了很多倍,令人感觉天山山脉仿佛近在咫尺,巍峨庞大,有着强烈的威压。
河坝里的雪路被压得非常实,人走在这条雪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
麻雀本落在柳树丛的细枝头上晒太阳,一感觉到有人靠近,“扑棱扑棱”,一只只的都躲去树丛深处藏起来了。
泉水还在“咕咚咕咚”,到杏树林了。杏树林里从南到北,结了好大的一滩冰地。有马儿在冰地旁边的大树下吃草根。这些马的尾巴都长长的,快要拖到地上了,四肢粗壮,肚子圆圆滚滚,整体看起来通体发红,膘肥体壮。
瞧见我靠近,马儿一匹接着一匹不紧不慢地步态优雅地走出了杏树林,朝远方的深山里走去。
我看着马群远去的身影,留给我的只有屁股后面黑色的长长直直秀发似的马尾。这时候我忽然笑了,女孩子们把头发高高地竖起来,果真像极了马尾巴,怪不得要叫扎马尾呢!
一条纵横南北的小沟里满是冰,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想要踩着走。一脚下去,这不是固体冰面!全是冰沙。搞得自己鞋子湿了好许,幸亏穿的是一双皮鞋。
厚的硬雪地走起来有些费劲,我无精打采,在山脚寻了一块好石头,坐下。抬眼看着南面透蓝的天空上飞机飞过留下的一道长条状的雪白的痕迹。蓝得晃眼的天空里没有白云,要说可以欣赏些什么的话,只有这纤细且直的一道横贯东西的白痕。还有,几乎霸占去了天空四分之一的极为嚣张的白日,像一颗巨大的会发光的钻石,像四周散发出强烈的光束,这光束人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周身一切都很安静很安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似乎是对生活没有热情了,对写作也是。但是为什么还是在一直不停地写呢?
我想到往年春节期间的趣事。有一回爸爸喝醉了,回到家之后他就拿起梨子疯狂地啃,啃一个不过瘾。翻桌子找案板,欲寻出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照他以往喝醉的情形推断,若被他找到了会全部都被吃完。妈说这是一种浪费,于是预先将吃的藏了起来。可一盘梨子已经被他发现了,藏不住。他脑子直,看到眼睛里的吃食,眼里便只有那一盘梨子。
没有人理会他,找不到别的便作罢。他继续吃梨子,将梨子转着圈儿地用牙齿咬,咬了好些果肉,用牙齿嚼碎,而后“噗”的一大口气,远远地将碎果肉渣全部吐在桌子上,铺得足有二十五厘米远。而后继续啃,将嘴塞得满满的,“噗”,吐掉。我和妹嫌弃地离远,关了灯,他独自在黑暗里吃。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堆满了一堆梨子渣。他还一脸无辜的问我们,“唉,这些梨子怎么了?谁这么不讲卫生!赶紧给我收拾掉!”妹就跟他叫嚣,“除了你自己还有谁!”
大舅喝醉了,拿着姥姥搭饺子的漏勺,一只脚站在椅子上,一只脚站在炕沿上,张牙舞爪地边跳舞边高歌。姥姥站在他前面砖地上着急地大声呵斥。他才作罢,出去雪堆里唱歌。
还有天大舅烂醉如泥,抱着大姐大哭大喊,一声,“你!是……我,的——姐!”这个“姐”字提得极高拉得极长,大舅哭得稀里哗啦,昏天暗地,伤心不已……
这些场景对我来说都是极有趣极搞笑的,那么今年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些搞笑的瞬间可以记录呢?
我还是在石头上呆呆地坐着。太阳晒着我的裤子,晒着我的衣服,晒着我的头发。我能够听到不远处传来公鸡奋力的鸣叫,这长声嘶鸣里还伴随着近处鹧鸪节奏很快的轻声“咕咕咕咕”。不知道鹧鸪在急切地寻找些什么,或者它身藏何处呢?我只知迎面吹来的南风带着些冷意。
我好像无心欣赏这雪景了,也无心描述这情景,我只是呆呆地坐着。太阳散发着强烈的耀眼的光芒,不是在天上,而是晃到了地上,通过我的手机屏幕反射进我的眼睛里。
我有点瞌睡,在冬天里又不能直接躺在石板上入睡,雪冰风冷的,土地还是挺凉的。
我心里意趣阑珊,我想回去了……
只埋头往回走,什么都没有看。
回来后锅里熬着小米粥,姥姥、姥爷在说谁把什么东西吃掉了,其他的我没听清。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我只觉得吵闹。
而后看起书来,看着看着困意席卷而来,拉过棉衣,躺在炕上,睡了过去。
直到姥姥喊我喝粥,配着粥的是玉米杂粮饼,有玉米的香甜味。
晚六点半,一道彩霞横在西南边,色彩暖得惊艳。姥爷去圈羊,在羊圈里呵了两声,“进去!进去!”羊儿们很懂事地朝木房里走去。有一只小羊羔子,白绒绒的毛比雪色更好看,跟着羊妈妈乖乖走,好生可爱。两只落在最后的大山羊抬着头,两只眼睛一只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这个穿一身苞米杆颜色大衣的人,从来没见过。羊儿的性格温和驯良,要是我养,就会一直养着,指定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卖。这可怎么办?自己怎么生存下去?
羊群住的这木板房,简单的木板拼接的,木板间还有宽宽的缝隙。虽如此,虽不如砖房保暖,但终归能够在夜里挡些寒风。
有一只嘚瑟的大公鸡在我旁边转悠,褐红的羽毛极其好看,一看这鸡精神状态就不错!我被吸引了过去,它试探性地停留了一会儿,看我果真靠近去,赶紧溜进门里,转悠着瞧我。屋里好多睡着了的,还有跑过来好奇地往外看我的。太阳还没完全落,这些鸡早早就进屋预备晚睡了。“门关上,绳绳子栓上!”姥爷喊我,我于是关了门。小时候父亲说,鸡的眼睛只有在有亮光时候才能看清外界,晚上天一黑就麻了,看不清楚东西。所以养得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
屋外烧得火红的霞光留影,其上青蓝的天色,映着凌乱而又整齐的黑褐色干树枝的树影,粗干细枝,也极有艺术感。
直到睡前,一只老黄猫将头伸进门缝里,朝着屋子里叫唤,“喵呜。”
姥爷也看着它,“进来!”
“喵呜。”
“快进来!”
“喵呜。”
“你进来!”
“喵呜。”
“喵啥嘀嗫喵,听不懂!让你进来你不进来!”给大黄猫吓跑了。
李亚茹:“那可能是找我们家尕黄猫娃来嘀。”
姥爷:“大黄猫?你嘀丢丢跑上找你来溜。”
李亚茹,“丢丢在哈密,哪能跑上来?又不是个狗。”
睡了。
“爷,我睡到你嘀脚头子,臭死嗫。”
“我天天洗脚嘀嗫。”才怪嘞。202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