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黄土刮成了一道墙幕。”
“戈壁滩咋么来滴?戈壁滩是咋们回事?口里的娃娃连个石头都木见过滴多得很。”
“口里真的没有石头。要是有都是卡车特意拉过去小花园修路或者做装饰的。不会像新疆一般,遍地都是,走几步就能捡个石头。”
“你就说戈壁滩,娃娃想象不到那喒。能想象到戈壁滩是光秃秃的,荒荒的,连个草都莫有?啊,新疆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啊!啊!莫了。写作要添枝,像一个大树一样,要添枝要加叶。人家老舍,写作怎么就把你带进去了?而我啥都知道,说不出来。”
“你说得不是好的呢么哈哈哈……”
“一望无际咋么一望无际了?我开着车,时速六十公里跑了三天都莫跑出去。平平的,平坦的这个地,搓板一样。欧呦,啥概念?他大概的就知道了。路边上都是石头。石头是咋么个石头?怪石嶙峋呢还是?不,鸡蛋大的鹅卵石,颜色是黑滴。几十年莫有改变晒黑滴。”
“晒黑的?”
“就是呀,石头就是晒黑滴。”人才会晒黑?
“那刚从山洞里面拿出来的石头也是黑的啊。”
“山里面挖出来的石头是青石,灰石。”倒是也不无道理。
“写作咋么写?院子里一棵树,发挥你的想象,写个作文。我就左思右想,院子里一棵树,就一棵树么。然后呐就写滴很好滴。院子里面一棵柿子树,哦,一棵柿子树?这是一棵几十年的老树,仍然叶繁枝茂。深秋了 ,树叶有黄有绿还有红滴。但是叶子之间还挂着几颗柿子。柿子红了,高处的揪不上,几只小鸟在上面叨滴吃滴嗫。一下就写了一千字文章,前也带进来了,后也带进来了。小的时候什么样?小时候院子里玩,树还小;现在自己长大了,树也长大了。把自己的感慨也带进去了,一种荒凉的伤感。老院子里物是人非,父母也不在了……你看人家说了多少?”
“你说,从哪儿看的?”
“不是从哪儿看,你想象呀。院子里面一棵白杨树,呔!长滴几十米高,完咧。说不滴去么。人家一棵柿子树,就能想象到。柿子树的一生,和人的一生一样。”
“还有没有去过哪里,印象深刻的地方?”
“呐说滴淖毛湖,有个机子捏,拉回来,九吨。诶,那就行嗫,九吨我能拉嗫。我说几米长?呐说六米长。我滴车是六米五么,六米长就随便装么。淖毛湖离哈密三百公里了么,跑去呐滴底座是六米,上面是九米,咋么装嗫?几百公里去干不成么,你说气人不气人?光油钱就八百块钱咧。然后就回来咧。”
“呐把油钱给你掏上呀。”
“呐给你掏啥嗫?你不拉么,就是六米呀。”
“底座装哈也能行吧?”
“前面两头子顶住的嗫,就莫办法装。”
“冬天还跑车么?或者秋季在山上有没有遇到过下雪的情况?”
“到义乌盐池去,拉了一车钢管。整个那个雪就下滴,才九月十号。九月十号你知道吧?人穿个半截袖,整个那个雪就像倒滴呢一样。一阵阵,就一层子厚,化都化不敌。困到那面个,困了三天,差点冻死。车上还有个人,人下去哦,我说垫个石头,旁车轱辘打滑嗫。石头找见一阵阵,人头就糊滴个雪弹弹子,眼睛都扒拉滴嗫,不扒拉就糊住咧。木见过那么大的雪,谁见过下车一阵阵把眼睛都糊住滴雪?哎呀,我就可笑的,呐上来那就浑身是个白蛋蛋子么,头也糊得是个白蛋蛋子,就是个活雪人。为啥?九月十号下雪身上热得呢哈,雪下到上头摆不到就粘到上面,粘住咧就。呐给我埏石头去咧,才将上来,身上就是个白疙瘩。把眼睛扒拉了两哈就两个眼睛,嘴都糊住滴呢。欧呦,我说这么大的雪哦!啥都看不见,前面车玻璃就褊(bia)住滴嗫。车站那喒控哈就上不去,第二天成咧冰咧。水也淌滴嗫,冰也结上滴嗫,警车都过不来么。第三天冰化掉以后所有的车才走开。九月十号,你想哈,就那么日鬼。回到哈密,哈密呐热热的,人还穿滴半截袖跑滴呢,两个世界。”我大舅这口才,单口相声不输谁,没去德云社都可惜了呀。
经过一个城边村,我说,“舅,你看窗外全是荒地,一棵草没有。一望无际白白的干土,像是被人弃了的,绝不是从没耕种过。这倒显得更荒凉、可怕。”
“比如说生产队时候是一万亩地,现在开到十万亩地。哈密木水呀,就这么个,把地全部退掉,把树全部渴死,然后再全栽成树。”
“把活着的树浇点水留下呗,也长了些年头才能长高。”
“把井全部填掉了,树也没水浇。”
“那可惜掉了。”
“那不让种了么,剩哈滴这个就是生产队的地,开垦的地不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