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醒来时天还没亮,七点醒来时天蒙蒙亮,没有看到阳光,阴天,我觉得冷。多睡了一个小时,赶紧地起来。圆滚滚的太阳挂在东南边,像一颗鸡蛋清。我觉得我错过了全世界,原本每天七点多都可以看到刚刚升起的太阳,这种遗憾持续了只一小会儿。
天就只是看着冷,起来感受到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冷,甚至不冷。没有添衣服,也没有起风,天就灰白白阴着,没有下雨。
院落的锅头里火烧着,地上有已经捡好的齐齐整整一把韭菜,姥姥正在屋里案板边把胡萝卜擦成丝儿。
姥姥早就备好了早饭,说姥爷一大早吃过就去割葵花头了。而后她走去屋外拿着铁锹打水口,借着这余下的山水将院里的小菜园浇一遍。我准备吃饭,饭凉了,想必是搁了有段时间了,但不影响它的美味。
饭后散步时遇见金色的大丽花,美得很宁静。路边还有一大丛草很是吸睛,不知叫什么名字。走近了看,这丛草杆上、枝上、叶隙间全都开满了花瓣透白的小花,花心淡绿。这小植物有叶子,一颗颗圆圆的绿绿的像蚂蚁蛋又像小宝石,每个宝石里都储藏满了汁水,一捏就爆开了来。小小的趴地植物开小小的花,没有香味,没有颜色,没有高度,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开着,开满了杆,开满了枝,开满了叶隙间。
丢丢在榆树上哼哼唧唧,我诧异道,“怎么爬那么高去了?下不来了吧?”
姥姥问,“你跟谁说话呢?”
“猫爬高了,都爬过榆树杆爬到细细的榆树枝上去了。”
“猫爬多高都能下得来。”
可这是丢丢第一次爬这高。好在它顺着枝干走了回来,站在离我近处“喵喵”叫,我伸手抱它,它顺势跳进我怀里。我将它放在地上,小黄猫见状便“呼呼呼”跑过来,悠闲慵懒。看到那只三个月大的小黄猫我就讨厌,它还朝我跑过来,我一脚踢远了去。可看它毫不知情地卧在原地舔起毛,这种厌恶情绪才持续了不到两天,似乎就开始消解了。
山水还是“咕咚咚”地流,起了些风,气温渐渐低下来。白日在灰蒙蒙的天上飘着,上午比早晨冷得多。我还是将厚裤子翻出来套在了腿上。
锅头里火依然旺着,院落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熏味儿。揭开了木头锅盖看看,“噗噜噜”,红通通的番茄酱正滚得火热。
我回来看了会子书,屋里分外安静,我也已经习惯了这安静。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
“轰隆隆”的,过去了一个拖拉机。看看时间已近中午,农人们都该回家做饭了。
昨个儿小舅妈说一起收葵花头的几个阿姨,为了中午的二十块钱,硬生生没回家,一人带了一大壶水和一些馒头、榨菜,中午在柳树沟里睡了会子。幸好她一身的脂肪,睡在石头堆里没巅得慌。
姥爷说绝对中午要回来吃饭休息,哪能跟年轻媳妇子们一样熬得慌?把人干到下午就稀稀干不动了。
刚开始投入学习,我还不能完全一门心思地学一个多小时以上。转悠回院落里,天灰白灰白的,白亮更多些,风摇得大榆树晃晃悠悠,大门口掉落些金黄的白杨树叶,这一切显得有些寥落。一进房门看到桌上擀开的白面皮,扑进味蕾的是臊子汤的香味。“想喝了就舀上喝去。”姥姥从伙房里回来,给了我一个盆盆。我只舀了一点尝尝,等午饭时一起吃。
饭后,我给丢丢的两筷子面它也不吃,全都被小黄猫吃了去。它就躲着睡着,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我抱着看时,才发现它两只后脚有只指甲劈了,流了血,绒毛也染成了血色。
“回去了带你去宠物医院看看啊,要坚强。”
丢丢没爬过树,它的指甲又剪过,负担自身的重量也是难。姥姥说,“历练历练,过些日子习惯了就好了。”
午后去地里。天山山脉的顶上笼罩了厚厚的云层,兴许是在下雪。山脉的半腰以及山脚,还是蓝蓝的,脉络清晰。山脚处往南延伸,是堆满了石块的戈壁滩,戈壁滩的南面,有一块葵花地。
走过柳树沟,穿过芦苇丛,上了一方野草遍布的小山坡,我们被一种浓香的葵花特有的自然气息包围了。
是葵花丰收的气息。所有的葵花,包括杆子、叶子、葵花头,都变成了金色。整整齐齐一大片的葵花啊,金灿灿!……
“把葵花头钩下来,一刀哈去杆子就断了,葵花头插上,一把一个,一回十个。你来半天割上十个了木有?这么个教哈的学生,也是个磨死鬼学生。”姥爷看着我小心翼翼就开始絮絮叨叨。咳,学生写字可不慢,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担心镰刀割到手,所以就慢慢的。
走近了,蹲在葵花地里。葵花的叶子啊,像是一个不规则染料盘,草绿、淡黄的颜料掺了水,还没搅合在一起。边边上有些干枯的褐色。
圆圆的葵花头外围有一层装饰叶,正面米色反面金色。中间每一粒葵花籽儿的头上都顶着一顶像桂花似的桔色小帽。每个小帽都有圆鼓鼓一个小船仓,小船仓上面开五瓣金色三角花。这些小帽又都像一群小蜜蜂,“嗡嗡嗡”地挤闹在一处,好不热闹。伸手轻轻一抚,这些小帽全都掉了,露出圆鼓鼓的排列整整齐齐的葵花籽,有全身黑衣的,也有全身白衣的,更有甚全身灰衣的。
不过一个葵花头上的葵花籽儿大多是保持穿一种颜色衣服的,它们有强烈的纪律性。
“亚茹,给爷照个相!把葵花也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