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屁股一烫,火烧般起身,又挪到更远的椅子:“我是来…”
“什么?来干什么的?听不见,虞大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她沉默几秒,起身掩了掩书房的门,留了条缝,又拎了根凳儿走来。
“拿两个橘子来。”
二人面对面坐着,但隔着张书桌。
她低着头:“我是来给虞大人道歉的…前几日说错了话,对虞大人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虞奉明看不见橘子,也没看见她的手。但是闻见那股特有的清香,便知道她的手指已将橘子剥开了。
“不是道过歉了?还骂自己是混蛋。”
“那不算。”她摇摇头。
哭成那样,被他哄的时间比给他道歉的时间还多,怎么能算道歉。
“虞大人知道你是无意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个橘子剥得极慢,他想。接着那橘子被放了上来,橘瓣花一样散开。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可到底是说出来了,就代表我心里真有这样的念头。”江晚荧又把另一个橘子摸下桌。
“谁都有自己的难处,包括虞大人,我不能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胡乱发泄,不该说那么伤人的话…”另一朵橘子花被她呈上来,“总之,我会好好反思,也希望虞大人原谅我。”
半晌没回应,她抬头望去。只见虞奉明单手捂眼,嘴角往下,像是在哭的样子。
“虞大人?”她慌了神,朝他走去。
“诶。”他应一声,顺势揽了她的腰坐下。
原来是骗她过来。
可他眼角的确有些红。
“怎么这么会说话?说得虞大人一颗心荡来荡去,要化成水了。”
“虞大人没有生气,真的。”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相反,你肯在虞大人面前发泄不好的情绪,虞大人只觉得高兴。若你整日只有一张笑脸,那虞大人不如去跟人偶过。”
话如羽,搔乱心扉。
“虞大人这几日是真要忙了,就不去找你了。”虞奉明伸手扯了扯她垂在胸前的辫子,温声道,“你自己要吃好、睡好,明后日癸水要来,针线活少做,别伤了眼睛。”
说罢眉毛一横,厉声吓她:“锦江之行出不得半点差错!离京前养足精气,能不能做到!”
江晚荧面上一热,立马并了三指发誓:“能!我能做到!”
他眼睛一弯,笑了个软,朝桌上两个橘子伸了手,各取了一瓣吃了:“两个都很甜,这个带一点点酸,你想吃哪个?”
“酸一点的那个。”
那瓣酸一点的橘子喂到她嘴里,仅有的一点酸味很快不见踪影。
这时唯安来送帖子,江晚荧想起身,但腰被锢得更紧。
唯安没急着走,立在一边看她:“厨房做了绿豆汤,姑娘要不要尝尝?”
她下意识去看虞奉明。他仍装模作样埋在帖子里,翻来覆去看那二十来个字。
“姑娘?”
她赧然:“好。”
“姑娘吃不吃得来甜?”
“不必太甜了,有劳。”
虞奉明等人走了,才抬头看她:“你父亲邀我去吃饭,你想不想一起?”
她摇头:“不想跟他一起吃,只想跟虞大人吃。”
他失笑:“油嘴滑舌。”
唯安将绿豆汤送到她手边,又搁下一小碟白糖:“第一次来,摸不清姑娘的口味,劳姑娘自己看着加糖。”
“多谢。”她微微动容。橘子也好,绿豆汤也好,怎么都这样体贴细致。
唯安刚走到门口,听虞奉明喊自己,又回过头去。
虞奉明撑着下巴,面上浅浅笑意:“那道士是不是请对了?”
江晚荧见他目光拂过自己,而后一笑:“虞大人所言极是,该早些请才好。”
--
这顿饭像塞在牙缝的一点点肉屑,江应鸿吃得不算爽快。
他高兴虞奉明与江晚荧多了些来往,哪天来了兴致要走她也说不定。但他摸不清虞奉明心里所想,怕贸然出言将他惹怒,只怦着半颗心许愿好运降临。不过嘴上总想扯上江晚荧,故而怪罪她“不懂事、添麻烦”,但总的来说是个逆来顺受、极好拿捏的官家小姐。
虞奉明没搭几句腔,面上喜怒不明,只在他再一次责备她到处乱跑时放了筷子,撞在桌上一声响。
“江应鸿,你若想把你女儿送到本官床上,怎么连她两句好话也不愿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