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吗?太够了。”虞奉明站起身,“若是皇上明日真问起我,我就告诉他这锦江历来是纺织重地,如今听闻欲远销西洋。再之后呢,就搬些晦涩的生词,譬如这事有利有弊,需揆时度势,权衡利弊云云。”
“若是再问呢?”
“再问便是…”他对着陈子阳弯腰作揖,“锦江局势复杂,不可一言概之,还望陈大人宽容些时日,让在下再探一探。”
陈子阳一阵无语,想自己在衙门整日忙得要死要活,原来三两句话搪塞一番便可么,酸道:“原来这就是虞侍郎深谙的为官之道,陈某都有些替朝廷担忧了。”
虞奉明预备走了,低头整了整大腿前的布料褶子,轻声道:“说的好像这官是我想当的一样。”
“我看虞大人最近面色红润,还以为你早已经习惯了,原来还有怨言呐?”
“是么?”他摸着脸笑了笑,“总归不是衙门里坐出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上跟你说什么了,怎么突然要留意锦江?”
“皇上说,他看这些日子锦江送来的宫衣,不似往年那么鲜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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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未时,江晚荧去找温姵芸,竟罕见地没有溜去干活,只是到李寒依那儿拿了些工钱。
李寒依给了钱打趣道:“哟,今日怎么不来替我干活了?财迷小姐这是银子攒够了?”
“不干,今日不干,你一个人忙着吧。”
温姵芸捂嘴:“今日李掌柜可算是把晚荧还给我了,我们二人许久都没好好逛过了。”
后日是端午,这会儿京城内已经有庙会了,街边摊子摆得满满当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二人上次这样出来,得是一两个月以前了,故而话都密了些,一路说个不停。
温姵芸在卖香膏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装香膏的罐子做得精致小巧,就是还没闻见香味便已爱不释手。等开了罐子,一股清香飘了出来,闻着也清爽,一点儿也不腻得慌。
“拿着吧。”江晚荧见她喜欢,手里的碎银已给了出去,“是很不错的。”
“你做什么?”温姵芸伸手拦她,“我自己买,用你的钱算什么事?”
那钱已换了掌柜一张笑脸。
江晚荧拉着人走开了些:“怎么啦?你喜欢我就给你买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温姵芸蹙眉:“你的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为着我手上这两罐香膏就泼出去了?我们回去换掉。”
“别啊姵芸,钱可以再攒的。我想给你买,给你买喜欢的东西,我心里也高兴。”
“我不要,你多花出去一文,就要多受苦一些时日,我不想你再这么苦兮兮的了。”她瘪了瘪嘴,“多一天都不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不为例。后日就过节了,我们别在这个时候闹别扭,说不定到时候还要面对面吃粽子呢,到时候我都不好意思看你。”江晚荧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瞧,那儿有甜水,用你们家璟初大风刮来的银子请我喝一杯,好不好?”
温姵芸笑了出来:“说正事呢,不许逗我。”可脸已经板不住了,便拉着人到那甜水摊前候着了。
想来这家甜水味道一定很好,摊前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看样子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排到。
江晚荧有些无聊,四处望着。
不远处的小巷里,蜷缩着两个人。
二人身上的布料破破烂烂,看身型像是母女俩。脸上尽是污垢,分辨不出相貌,但能看出面颊凹陷,像是饿上了几天一般。
“娘…我饿…”
女人将怀中的小女孩搂得更紧:“乖啊,舅舅马上就回来了。”
江晚荧看得眼酸,恰好旁边就有卖包子的,便买了几个包子往小巷走去。
“小妹妹是不是饿了?”她蹲在二人面前,双手递出包子,“这几个包子你们拿着,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去买一些。”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女人连连磕头,又把那包子塞到女孩手里,“乐怡,快谢谢姐姐。”
乐怡咬着肉包子,嘴里含糊不清:“谢谢…嗯…姐姐…”
“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江晚荧忧心道,“需不需要我陪你们去报官?”
正说着,街上突然一阵骚动。
“姐!姐!快跑!”
只见那面跑来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几个窝窝头,狼狈不堪,身后紧跟着几个穿官服的人。
“站住!大胆乱党,还敢跑!”
“就是她们几个。”那官爷用手一指,“快拿下!”
江晚荧被人指着,还没弄清状况,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人,擒住她的胳膊往地下按去,双膝不受控制朝地上磨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娘!”
“乐怡!”
温姵芸还没等到甜水,先被这头的骚乱吸引,扭头看见江晚荧被放倒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晚荧!”
“放开我!”江晚荧挣扎着,“我不是乱党!”
那人啐了口唾沫:“是不是乱党,关进牢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