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得无出其右!”
刘小红往床上一坐,床榻犹如受了千斤重一般晃了两下。
尤妩霜伏在他身后按肩:“老爷不是看不惯他么?有人替你出气,倒还骂上了。”
“出气归出气,哪有这样蠢的。平日里酸两句得了,这种事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么?”刘小红回头看她,“虞奉明说些什么‘死的没死的’,你可知道他在点谁?”
“点谁?”
“王直他爹啊!他爹也没考过试,死之前不还是在礼部当上二把手了。蠢猪一个,骂到最后竟骂到自己老子头上。我虽看不惯那姓虞的,可他到底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人,要真一层层查起来,是不是要…”他压低声线,“要把皇帝拉下来怪罪一通。”
“当了两年官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谁在背后怂恿他,才说出这种蠢话。我看他这官趁早别做了,洗洗手进去还能捡两年牢饭吃。”
话毕,他弯腰费劲拾起才脱掉的鞋,翻过来一看,鞋底已是磨得不成样子。
尤妩霜见状一掌拍在他背上,骂道:“瞧你这鞋,才穿了几天!索性把鞋匠找来跟你睡,坏一双做一双。再胖些,胖成球最好!”
“哎呀!夫人有所不知啊。”
二人异口同声道:“胖总比瘦好啊。”
尤妩霜笑骂:“这话听你说了快十年,也还是要说。”
“自然是要说的。”刘小红点点头,“你去看一眼狱里那些犯人,胖的瘦的各打五十大板,准是那胖的吃得消。”
“谁要去看他们了。”
“再有,就是现在有人给我来上一刀,这肉兴许能救我一命,瘦的就是直接埋了也不算太冤。”
“知道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你好歹控制点,别到时候路都走不了了,我可不会扶你。”
--
不过三日功夫,江府隔壁那宅子已改姓虞了。
趁着休沐,虞奉明吃过午饭便去了江府。
江应鸿看见贵客喜出望外,又听他说将自己隔壁那宅子买了下来,连着激动地“哦哦”几声,又说着“荣幸,荣幸”。
能跟这么大的官成了“邻里”,这大概是他自女儿被退婚后的第一件喜事了。也不管肚里的午饭还胀得他肚皮发紧,便邀说让虞奉明在江府吃晚饭。
“下回,江大人,下回,本官今夜还有要事。”虞奉明拿起茶水,“之前周仕然的事…不知道江小姐如何了?毕竟事在吏部,本官实在有些在意。”
“小女不要紧,姑娘家脸皮薄,这事哭过几回也就过去了。江某也与她说了其中缘由,社稷当头,这些私事都要往后放放。”
江应鸿见他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又自己把话续上:“福顺啊,快去把小姐叫来,跟她说吏部虞大人在这,让她别磨蹭。”
人来了,来的却是凌霜。
“老爷,小姐在沐浴,稍后便来。”
“那让她快些,别让虞大人等!”
“是。”
凌霜应下,抬头看见虞奉明正望着自己,往嘴里进了口茶。
--
约莫过了两刻钟,江晚荧快步走了进来。
她的确很着急,发尾还是湿的,还有几缕碎发贴在脖颈,那处的衣物也湿漉漉的。
“虞大人。”
“不必跪。”
虞奉明挡在她跟江应鸿之间,先一步拦住她下跪的动作。
江晚荧抬头,满眼都是他。
他石青色的衣裳,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眼里藏不住的狡黠。
“江姑娘第一次见我,可能还不清楚。在本官面前,不必拘束于这些礼节。”
--
“小姐。”
“是又有耗子了?”
今日进了不少银子,离自己的攒钱目标又进了一步,江晚荧心情不错,便有闲工夫开玩笑。
凌霜点点头。
“好,我马上去。”
比起上次,她动作快了不少,收拾完便往近日常闹耗子的门去了。
刚拉开门,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哎呀,好巧啊,江晚荧,如今我们是邻居了。”
对门往年那扇紧闭着的小门,如今大剌剌敞开。
月下,虞奉明背着手,站在门旁,与她相对而立。
“实在是很巧,夜里风大,虞大人快进屋吧。”
虽是夜晚,但她还是害怕有人路过,于是向前几步,牵着他的手快步回了房。
--
“听你父亲说,周仕然悔婚后,你哭过几回?”
“嗯…?”
他好像很喜欢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跟她聊天。
明明魂都要散了,还要细细收拾起来想答案。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他也只能在这张床上才能光明正大跟她说说话。
这下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了。
“我爹是乱说的,就一回…”经不住突然的涌动,她连忙向始作俑者示弱,“虞大人,我就哭过一回,也不是真心的。总得哭一哭让他们可怜我,才好放过我的呀…”
他低声笑了起来,埋在她肩窝,轻轻地吻着。
“江晚荧。”
“嗯?”
“你闻到了么?”
“闻到什么?”
“这才是你沐浴之后的气味,下次记得装仔细些。”
--
二人沐浴完,那澡豆散发的香味愈发浓重。
她还等着虞奉明继续问她白天的去处,心里早拟了答复。可他却像早已翻篇了,在床前闲庭信步:“如今呢,我们做了邻居,以后都不必像上次那么赶了,能睡久一些。可要涂些什么,面脂?手脂?还是香膏?”
“梳妆台上右数第二个白罐子,里面是手脂。”
虞奉明拿起那白瓷罐子,取了些膏体放在手背上,又坐到床上,摸过她的手细细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