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All in One演唱会总算是圆满结束了，柳春寻跟成员们问候了MC和其他前辈们，就一起走到场馆外围，准备搭乘保姆车离开。她视力不错，在这样浓重的夜里也能远远望见警戒线之外。雨停了不过一刻钟，又淅淅沥沥地落下了。延展到天际的长幕下赫然是一座雨伞的森林，透明的或有颜色的，窄小的或两人用的，纯色的或是印着卡通图案的，如同彼此紧迫的细胞，熙熙攘攘地挤作一团。

D&A的出现就好像落入水里的一滴热油，吹响了一场大战的前哨。不过瞬息之间，一片快门声就此起彼伏地奔涌过来，闪光灯啪啪地打在人脸上，把出入口周围映得如同白昼。大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经纪人经验丰富，对这种事简直是屡见不鲜。他扯着嗓子对成员们喊：“没关系！基本上都是记者和别家的粉丝，对他们鞠几个躬，稍微问候一下就行了！我们还要赶回首尔，动作稍微快一点！”

李在延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住站在身边的郑敏贤的袖子，一面朝外走一面对镜头们挥手致意。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鸡崽一样一个接一个滴溜溜地裹着毯子，小跑进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大概夜里十一点到宿舍，困的话就睡一会儿。”经纪人系上安全带，对李在延吩咐道，“之后的几天都没有行程，周五早上八点MV拍摄，不要迟到了。”

李在延掏出本子一边记下来一边说：“是，明白了。”

柳春寻把自己扔到座位上，刚闭上眼准备补觉，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嘶嘶的电流声。“宿主做得不错，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026咕嘟咕嘟地咽完那杯茶，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也太好喝了，我得问总部再要一箱。”

柳春寻挑了挑眉毛，问：“什么牌子的茶？”

“普通牌子，”026模棱两可地应道，“应该是超市批发的吧。”

“对了！”她在电波的那一头放下茶杯，又嘀嘀按下几个按钮，一张电子报告就缓缓垂落在柳春寻眼前，“恭喜宿主在这一次现场拿到了A的表现评价，实现了新突破！一直延续这个势头的话，相信过不了多久，D&A的人气评级就可以到达三线级别了。”026的语调微微上扬，“新人奖指日可待！”

柳春寻听见她兴奋，自己也有些小有所成的雀跃。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外套又拢了拢，侧着身嘱咐道：“知道了，快到宿舍的时候记得把我叫醒。”

两相比较起来，后排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好了。郑敏贤把兜帽盖过半张脸，两边耳朵各塞了一只耳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她脾气硬，就连咋咋呼呼的车恩秀也不想在这时候触霉头，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说话。

大家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郑大美女心情郁郁的原因。她自从到公司开始练习生活之后，因为学业和练习的日程都很紧张，基本上每年也只能回釜山一两趟，一次是春节，一次是中秋。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小新人们连法定节假日都有行程要赶，掐着手指算算，少说也有八九个月没见到父母了。辛辛苦苦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到自己的家乡表演，结果连釜山的流氓海鸥都没看着一眼，任是谁都不会太开心。

保姆车就在这一派灰蓝色的沉默里默默地向前行进着，小型摄像机安居在座椅前后的角落，时不时闪着红光。

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一路都没睡的宋知京。她皱着眉头往车窗外看了看，咕哝了一句：“怎么好像不是回首尔的路？”

“嗯？”车恩秀从另一侧挤过来，向前后望了望，也有些犹疑了，“好像真的不太像。”

经纪人见情况不妙，赶紧抢过话头：“我抄了一条近道，从这里上高速公路会更快一些。”他摸了摸鼻子说道，“不用担心，肯定会准时到达的。”

宋知京虽然依旧心怀疑虑，但还是点点头笑说：“原来如此。”

经纪人只得把脸埋进方向盘里，在照旧下着小雨的十月抹了一把脑门的汗。

十分钟之后，保姆车在一处小区门口缓缓停了下来。经纪人咔哒一声开了锁，施施然丢下一句：“里面不好停车，大家就在这里下吧。”

柳春寻这会儿才被026陡然惊醒。她揉着被电子音吵痛的头，虚着眼睛问：“什么呀，已经到首尔了吗？”

郑敏贤把耳机也摘下了，兜帽也放下了，双眼微微睁着，叫街边昏黄的灯光也趁机淌进里面。

“不是，”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吹过来，“是到我家了。”

“什么呀，全是摄像机？”

郑敏贤刚准备迈步进门，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率先映入眼帘的门厅四角早已经架好了摄影器械。Staff们成群结队地窝在房子一侧，见状纷纷从麦克风堆里站起身来，准备向初次见面的成员们打招呼。

郑敏贤稀里糊涂地鞠了几个躬，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请问是来拍摄什么东西的呢？”

“幕后花絮。”领头的PD脱口而出，“公司觉得成员回到家乡和亲友重聚的场景很有意义，所以就安排了这样的内容。没能提前告知实在是对不起。”

郑敏贤觉得奇怪，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被哐当哐当的拖鞋声打断了。她转脸一瞥，只见郑妈妈风也似的从屋子的转角拐出来，三两步就走到了自己跟前：“终于见到我们大忙人了，快点进来。”

郑敏贤犹犹豫豫的，还是有些找不着北：“不是，我们要在家里拍摄的事情，你知道吗？”

“都往家里搬了这么多东西了，我能不知道吗？”郑妈妈白了她一眼，“我亲自和PD打电话确认过的事，你不用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心急地接过女儿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忍不住用釜山方言埋怨道，“怎么穿这么少？”

郑敏贤把站在身后的成员们一个个让进屋，好不容易匀出空来答道：“没关系的，车里很暖和。”

“再怎么暖和也是秋天了……”郑妈妈嘀咕了两句，还是把外套皱起的边角好好地展平了，抬手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

李在延这会儿刚走进来，就笑吟吟地对她鞠了个躬：“伯母不好意思，叨扰你们了。”

“哪里的话呀。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郑妈妈认得她，也知道她辛苦，所以讲话很客气，“你们出道曲的音乐放送我都看了，除了我们敏贤，我觉得你表现得最好！”

李在延被逗乐了，不住道谢说：“能让伯母喜欢是我的荣幸。”

柳春寻在玄关处脱了鞋，也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陌生领域。她跟在成员们身后，一双眼睛没有大动作，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沙发、地板、窗帘，还有这座房子的主人。

郑妈妈大概四五十的年纪，脸上虽然已经有了操劳的细纹，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靓丽的影子。她显然刚刚才在厨房忙活了一场，手半干不干的。腰上的围裙已经松了，只是还挂在脖子上，没来得及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