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见乔佳宜小心翼翼试探着说起了中文：“你叫柳春寻是吗？”

柳春寻愣了：“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乔佳宜惊讶道，“前几个月的月末测评，你都是咱们班里表现最好的。”

柳春寻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客气地笑了一下。

她们所属的vocal班整体属于中不溜秋的水平，真正拔尖的苗子都在专属练习室里接受更有针对性的指导。在这样的集体里当第一，对其他人来说兴许是高兴的事情，但对柳春寻这样有任务在身的，只能算是微末一样的成功。

她不想再聊自己，于是转而问乔佳宜：“你在这儿几年了？”

“三年了已经，”乔佳宜摸了摸自己的脚腕，小声说，“除了唱歌跳舞，其他的都不会，也就还在这里赖着。”

柳春寻眼神动了动，转头望向练习室里东一茬西一茬的青春面孔。整栋练习生大楼有上下五层，每一层都有数十个练习室，每个练习室几十平米，都足够装下十几名怀揣梦想，同时又挥洒汗水的少男少女。

她们之中很大一部分都在这里待得比乔佳宜还要久，广包各种国籍，来自多方地域，多的是未成年。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每天都有人加入，这简直见怪不怪。公司家大业大，签约练习生数以百计，好像一块汩汩冒泡的水潭，有去有来，才能常葆新生。

她收回视线，看向弓着背坐着的乔佳宜。她的身材纤细到过分，显然是长期饮食管理的结果。

“你再坚持两三个礼拜。”柳春寻说。

乔佳宜不知所云：“什么？”

“等你的脚好了，”柳春寻觉得难为情，就没看她，“我帮你把落下的课补上。”

“噗嗤，”乔佳宜觉得她这样很有意思，忍不住笑着问，“你是不是想和我交朋友？”

“如果可怜一个人，就是想跟她交朋友的话，那她说的应该是对的。”柳春寻暗自地想。她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就听见舞蹈老师在另一头拍着手大声说道：“休息时间结束，回到位置上来！”

这一声令下，原本散乱在练习室里的沙子又飞速重新聚拢在一起。十分钟的休息相较于练习的时长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所有人都心无怨言。

好像不为梦想流够汗水，就算不上真的为之拼命过。

不等柳春寻解释，乔佳宜就弯着眼睛对她说：“你赶快去吧，我记住咱们俩的约定了。”

柳春寻的话到底还是咽进了肚子。她在乔佳宜善意的目光里点点头，又跑回队伍的尾端。

“我不是很明白宿主您为什么要帮助她。”026连困惑的语气都和其它情态下的一模一样，“乔佳宜出道的概率……”她整理了一下措辞，“不算很高。”

“我也不知道，”柳春寻听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觉得应该帮一把。”

026沉默了一会儿，提醒她道：“我没有权利干涉宿主您的任何选择。系统和我只能通过数据分析给出问题的最优解，是否采纳的决定权依旧在您手上。只希望您时刻记得您的任务。”

她探查到宿主的大脑也安静了片刻，随后是闷闷的声音：“我晓得的。”

舞蹈老师把人员召集完毕之后，罕见地没有立刻开始练习，而是让这群孩子们一排排规规矩矩地坐好。柳春寻随波逐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军训的时候。

“大家可能都知道了，今年咱们公司要出新女团的事情。”老师顶着一只白色鸭舌帽，神色有些严肃，“最多还有一个月，出道预备组就要甄选，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节目。”

这话就像丢进潭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一阵吵闹的喧嚣。看着好像还算遥远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有些人新奇，有些人麻木，有些人不知所措，到了柳春寻，她脸上一张白纸，心里早就死死地揪紧了：如果这次没有选上，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有第二次机会，现在的她是绝对等不起的。

大概是无形中触发了什么条件，系统在这时候“叮咚”一响，弹出来一条任务信息：

「主线任务：

通过一个月后的选拔，进入出道预备组。

完成奖励：体力恢复剂x5。任务失败则立即终止织造。」

柳春寻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还没等疑虑成形，又被威严十足的说话声打断。

“你们之中有些人练习量远远不够，有些人还算不错。”老师的眼睛往柳春寻所在的角落瞟了一眼，“留给你们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好好把握机会。”

她说完这几句不像忠告的忠告，就把姑娘们拎起来学动作。

DMK娱乐是知名的老牌经纪公司，围绕在它身边的风言风语从来只多不少。打从去年年底就有人在论坛暗示新女团已经在筹划中了，有说是五人组，有说是大型团，有说要走清纯路线，有的又说绝不可能。风向一天一变，真正呆在风眼中央的柳春寻却没有多大感受。高层的保密工作做得出奇的好，除了这一次算是半官方的消息公布之外，别的一概没有透露。

她机械地跟随着老师的指导摆布自己的身体，头脑里却乱絮丛生。

柳春寻刚到韩国的时候，很没新意地第一个就跑去了南山塔。她语言不算通，夹杂着词汇量贫乏的英文鸡同鸭讲地买了票，就懵懵懂懂地踏上了循环运转的缆车。缆车四面带窗，咯吱咯吱地攀援而上，稍稍朝外一望，就能清晰地看见南山上茂盛的草木。远方是一座座高楼林立，色彩多样的车辆在横平竖直的街道上连贯行驶，起伏不平。无数颗种子在这里发芽，陌生与熟悉交织在蓝灰色的空气里，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心头颤动。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她开始渴求站上高处的滋味。要是在前进途中就仓促地跌落，叫人怎么能甘心？

一个小时之后，舞蹈课再一次在精疲力竭中结束。026趁着柳春寻大脑一片空白的工夫，开始灌输体力恢复剂的全方位介绍。

“也就是说，”柳春寻努力地从一长串的功能效用中找出重点，“这个药水也就是个一次性产品，只能短时间对我产生帮助。”

026言简意赅：“适合应急。”

行了，没有增强药水的现在，只有食物能真正应她的急。柳春寻从地上爬起，掸着衣服往练习室外走。

正琢磨着晚饭的菜单，她四下一晃眼，发现乔佳宜居然还在原地，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准备站起来。

柳春寻看着她，都担心这么细的胳膊一不留神也给折了。同情心在这一刻有力地占据了上风，独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两个人的第一次友谊聚餐。

“嘿，”乔佳宜应声抬起头，发现柳春寻散着头发，三两步就出现在跟前，“我们一起吃炒年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