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柳春寻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心跳声冲击着鼓膜，震耳欲聋。

她从床上爬起环视四周，一床棉被掀开大半，自己的外套依旧好好地挂在椅背上。出租屋的床很窄小，只能勉勉强强地容下她消瘦的身体。窗外的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灯牌年久失修，荧光已经灭下去一大半。

是梦吗？

柳春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开始回忆起噩梦的内容。

她记得自己正走在弘大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准备用刚发下来的生活费填填肚子。两侧商铺都架起大幅广告牌，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忽然远处的人群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柳春寻警觉地抬头，发现一块色彩斑斓的广告牌正直直地向自己冲来！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高空坠物的可怕冲击力将她整个人掼倒在地。柳春寻感受到身体裂开了一个大洞，体内的血液快速流出，大脑也越来越不清明。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针一样钻进耳朵。

而这之后的记忆却好像酒后断片，怎么回溯也想不起来了。柳春寻愣愣地坐在床上，好半会儿没缓过神。

什么意思，她在梦里被广告牌砸死了？

可无论是她被广告牌砸中的剧痛还是急速失血的虚弱感都太真实，就好像不久之前真真切切地在身上发生过一样。梦里的感官，会灵敏到这个程度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耳旁忽然响起一串不带感情的机械女声。

“侦测到宿主处于清醒状态，救助计划成功，唤醒程序运行。”

没等柳春寻反应，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泛着光的电子显示框：

「系统已开启，语音程序已安装」

“什么东西？”柳春寻稀里糊涂地揉了揉眼睛，又把手在面前挥了挥，纤细的五指毫无障碍地穿透了面前的方框，把她唬了一跳。

不多会，她脑中又响起程序化的语音：“最尖端科技产品梦想织造系统026号通讯员开始为您服务。我将在今后的日子里为您出谋划策、答疑解惑。本产品与您的脑电波互联，请用意识选择《新手导览书》进行阅读。”

柳春寻的思维缠成了一团线球。她稍稍缓了一会儿，尝试着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眼前的图景瞬间变换为一本条理明晰的使用手册。

柳春寻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心里渐渐有了底。

简而言之，这个所谓的梦想织造系统是未来的新兴产物。它运用强大的演算能力创造出一个独立空间，通过环境评估、任务发布和道具奖励的方式，给予拥有未竟心愿的人梦想成真的机会。

柳春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014年2月4日2点03分。

时钟的指针倒转，让她回到了前一天夜里。准确来说，是她被广告牌砸中的前15个小时。

按照手册上的说法，被拉入系统的人全部都遭遇了或大或小的人生意外，导致他们与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系统的发明则意在对这些不幸者进行人生干预和修正。

她终于明白了，刚刚做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濒死记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系统选中了她，以某种方式留存下了她的灵魂。柳春寻还没有时间去感伤自己的逝去，就要预备重塑新的世界观。

“请注意，系统是通过精神层面与您对接的，维持这种联系需要耗费大量的能源。”026适时地插话进来，“所以一旦织造途中系统判定宿主已经没有能力实现您的梦想，精神连接会立刻切断，您的意识也将随之消散。”

柳春寻没问“凭什么”，只是说：“那要是完成了呢？”

“您将会拥有一副新的、健全的身体。不过在系统救下的这么多人中，至今还没有一个先例。”026说，“您可以接受这个条件吗？”

“接受。”柳春寻没有半分犹豫，“当然接受。”

她的生命已经被斩成了两段。一半是已经消亡的过去，一半是蓬勃而起的新生。不论她的意愿如何，从今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已经是恩赐了。

“好的。”026在那一头敲下几个按键，急速膨胀的电流声即刻充斥大脑。整个出租屋仿佛都陷入了巨大的涡旋，026虚无的声线在其中愈加突出：“欢迎进入新世界，柳春寻小姐。”

柳春寻忍受着与死亡那一刻不相上下的钝痛，模糊中感到视野逐渐被数个荧蓝色的数据框填满。

一串以六年为期限的亮红色倒计时跃入眼帘，清亮的一声“滴”响之后，倒计时上的数字开始咯噔咯噔地轮转。

伴随着持续的响动，数据框的正中央也缓缓浮现出一排小字：

「“登顶韩圈”织造开始。 」

.

“好，这节课结束，休息十分钟！”舞蹈老师一出声，练习室里一群群正在做平板支撑的女孩顿时瘫倒在地。碍于老师的鹰眼，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把累喊出声来。

柳春寻擦了擦汗，起来到教室后方去拿自己的水杯。

水杯旁坐着一个神色郁郁的女孩子，眉清目秀的，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也是一个中国练习生，看着很眼熟。漂亮归漂亮，但说辨识度高就显得有些牵强。柳春寻进公司大几个月，还叫不上名字来。

“她是怎么了来着，肌肉拉伤？”柳春寻这样想着，咕咚咕咚咽下几口水。

026冷不丁跳出来：“是脚崴了。”

嗬——

柳春寻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腔吓得呛了一大口，一股水好巧不巧地流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那个女孩子的目光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她拍拍柳春寻的腿，用有些口音的韩语说：“没关系吗？”

柳春寻一边在心里指责026，一边摇着手说：“没关系。”

026依然坚持幽幽地做背景音：“她叫乔佳宜，平南省人，昨天自主练习的时候崴的脚，跟你一样是voc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