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毓琼忙着担忧棉场事宜的这段时间,市井坊间,流言正在悄然传播。
章华主要设计各式西式礼裙,大多都是采用欧罗巴洲巴洛克时代、洛可可时代及浪漫主义时代的典型元素,以紧身胸衣勾勒出女性胸脯和腰肢的曲线,再配上蓬松宽阔的大型裙摆,柔媚细腻、繁复华贵,作为出席正式场合尤其是日益风靡的西式酒会的礼裙,再合适不过。
可也不知道消息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这般风格的衣裙太过于紧贴修身、曲线毕露,不仅与几千年来的正统审美背道而驰,悬殊之程度堪称离经叛道,而且就是在西洋,所谓的“传统宫廷风格”“文艺复兴繁盛时期”的衣裙,也并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西洋衣裙领口开得更大,大半个肩膀和一大片胸脯都要露在外面,甚至可以直观比较谁人最波涛汹涌。女人们不仅毫无羞色,胜出之人还会引以为傲。
而与之相对应的,穿着这般衣裙的贵妇人们,也并不是如同国人认为的那般,高贵典雅、不可堪折。据闻,欧罗巴洲宫廷之中的男女关系极其混乱,不说有夫之妇明目张胆去做旁人情妇,还有诸多父女兄妹、公媳舅甥之间的不可言说,简直堪称惊世骇俗。
这谁还敢再穿这般的所谓的“西式礼裙”?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背后议论。
章华公司的风评,便这般悄然转变,而向来最注重名声的大家小姐太太们,自然也就不愿再与之扯上关系。
毓琼听助理小温解释了来龙去脉,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虽说这些话并不算是全然胡说,可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显然是有人刻意用这般似是而非的流言来抹黑章华。更让人如同吞了只苍蝇一般的是,这些传言并没有被摆在台面上肆意议论,而是只在太太小姐们的小范围中私下流传,让毓琼就算想解释,都没法开口。
毓琼一时很是无奈,让小温先去做事,自己撑着下巴靠在设计台上,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渠殊同一定有办法,但毓琼首先排除的就是去找渠殊同求助。
且不说渠氏正在全面转向,他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就说戴望鸿的悉心教导和她自己的骄傲自尊,也不允许她成为一棵菟丝花,一遇到问题就去找他帮忙。
或许,还是得先从流言的源头下手……
毓琼正在认真思索,忽地,门被叩响了。一个戴着棕色贝雷帽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寻了一圈,看到毓琼,脸上立刻扯出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歪歪斜斜的牙齿:
“婶子,我有事想找你,我可以进来吗?”
毓琼也露出个笑容,对他招手:“壮儿!快过来!”
壮儿穿了身衬衫配背带裤,脚上蹬了双小皮鞋,行止如风,已经是一个时髦挺拔的小少年。得了毓琼允许,他推开门,“蹬蹬蹬”跑过来,对着她的耳朵,低声嘟囔几句。
毓琼眼睛越瞪越大,等他说完,已经很是震惊:“真的?”
壮儿坚定点头:“绝对没问题。”
毓琼看着一脸自信的壮儿,迟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事?”
短暂的沉默,壮儿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揉揉可疑地泛了红的耳朵,强撑着镇定:“我……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婶子,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你只要知道,这消息绝对保真,就行了!”
毓琼上下打量着壮儿,忽地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人。
“哦,”毓琼点头,表情带着几分与渠殊同神似的云淡风轻,“那麻烦你给你的消息渠道回个话,说我想见他一面,不知他可有时间?”
“他没时间。”
壮儿当即回复,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待抬头,对上毓琼似笑非笑的双眸,壮儿知道瞒不下去了,哭丧着脸:“他……他不让我跟你说是他的……”
“那他怎么跟你说的?”
壮儿一脸委屈:“他就说,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然后听你吩咐,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你的安排我做不到,也让我都答应下来,回去告诉他就成。”
毓琼实在很是意外。
她完全没想到,向来高调纨绔、看上去完全不靠谱的人,竟然还能低调做出如此周全、甚至称得上是贴心的安排,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既然他不让你说,那你就当我不知道吧。”毓琼揉揉壮儿的脑袋,很是有些感慨,“若是有机会,帮我谢谢三爷。”
姚勖谦让壮儿送来的消息,正巧就是毓琼在烦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