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泽却像没看到美人泪盈于睫的模样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岛津先生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他沉下脸,冷冷道,“我不缺女人,对日本女人更是不感兴趣。”
“贝勒爷英俊潇洒,卓有才干,当然不缺女人。”
岛津辉苍从座位上起身,扶起倒在地上的女人,动作温柔帮她拍打着身上浮尘,然后才看向亦泽,神情认真:“可她不是日本人,是纯正的江阳人。她来这里除了照顾贝勒爷,还可以给您讲讲江阳的事情,比如那边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
听到“江阳”二字,亦泽眉峰微动,重新看向那个女人。
还未开口,岛津辉苍已继续道:“又或者,她也能给您讲讲江阳的人。她在江阳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曾经……”
他字字句句清晰无比,神情看似若无其事,一双眼睛却在金丝眼镜之后,观察着亦泽的每一个表情:“……也以外臣之女的身份,被封为格格。”
短暂的怔愣后,亦泽的脸上没有丝毫惊喜,反而连残存的笑意都消失无踪。他的唇角紧紧抿着,眸光犀利,看向岛津辉苍的神情,甚至带了些阴鸷:“你调查我?”
“不敢。”岛津辉苍似对亦泽的恼怒毫无所觉,耸耸肩,语气轻松,“您知道的,江阳那位渠先生总是不肯安分听话,掌着他渠氏的产业当做大旗,各处给我添堵,日后定然会坏事。迫于无奈,我就查了查他,没想到,却让我查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岛津辉苍恰到好处的闭了嘴。
他与亦泽对视,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含着微笑,再次开口:“我们之前的合作非常愉快,所以现在,贝勒爷,我还有一个别的生意想与您谈,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几日之后,新政府海关司公布的一纸公文,借由电报及电讯,迅速分发至各个对外关卡:出于适应新时期新风气的需要,促进东西洋货物自由入关流通,海关司将推出系列关税优惠条款及远洋运费补贴条款,主要针对货物入华最多的美、英、法、日四国。
此令一出,四国商品的进关规模在短短一个多月内翻了三番,尤其是距离最近的日国,消息传得最快、反应也最快。在日本南部纺织的一种蓝色粗布很快便借着这股东风大批入关,没用多久便到处可见。
这么一来,天行棉纱厂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本来占有绝对优势的高端布料市场就被外资疯狂瓜分,逼迫着天行避其锋芒转型粗布生产,可谁知,现在就连粗布市场都被“东洋布”大肆蚕食。再这么下去,恐怕天行棉纱厂是真的要走上大昌布厂、裕元纱厂的老路,被迫破产清算了。
渠殊同倒是没什么,姚勖谦却急了。
他打着渠殊同的旗号攒了一个局,将江阳纺织业的头头脑脑都请于席上,说是要与大家共商对策。众人欣然赴宴,到了地方却不见渠殊同,只看到了吊儿郎当的姚家的小三爷。
整个江阳,谁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好。小三爷说自己代渠殊同出席主持,大家自然也信以为真,不疑有他纷纷入座。可谁知,正酒过三巡,众人喝得耳热鬓酣之时,姚家的小三爷忽地从后腰处摸出了一把枪来,“啪”地一声拍到了桌面上。
姚勖谦左手转着一只红酒高脚杯,目光专注盯着杯壁,似乎在研究红酒的挂杯情况;右手却压在一把漆黑冰冷的手枪上,骨节分明的几指牢牢握着枪把,在满场目光的注视下,脸上带笑,慢慢悠悠地开口:
“你们要与我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