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厨房。
他伫立门外,凝视着在里面忙碌的人。
执剑的手拿起厨刀也格外稳定,挽到肘部的袖口露出小臂极为流畅优越的肌肉线条,那人正在处理食材,每一次落刀都分毫不差,乌檀木般的黑色长发被束在脑后,又沿着肩背垂落至腰间。
“今天补给来了,有须弥的咖啡豆,都留给你吧。”
炉灶边的调味罐是他亲手烧制的玻璃器皿,质量和密封性都非常好——真奇怪,这些细枝末节居然到现在还记得。腌制好的肉在烤箱里滋滋作响,香味却很模糊。
“怎么不说话,科赛因?”
那人用水洗净双手,转身时幽蓝的眼眸不偏不倚映出了他的身影。
而他隔着数不清的日月山川回望。
那个沉稳持重、永远都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
目之所及忽然飞快褪色、坍塌,化作意识之海中昙花一现的浮沫。
超乎想象、超越理解的深黑浸染了整个世界,无尽的杀戮与哀嚎如潮水般淹没感官,但即使在最深邃无望的长夜里,始终有一双臂膀牢牢将他笼罩在斗篷之下,雪亮的剑光撕开黑暗,轻柔地托起他,向着头顶那点渺茫的微光。
“……这里是最后一处可使用[阿索斯]动力系统的大型工坊,在仅能依靠旧式机体的当下,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元帅大人向我承诺,他会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悲风激荡盘旋,在身侧一圈圈留下无形的轨迹,似在催促,又像叹息。
那人用异常柔软的眼神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至今难忘。
“我也该履行天柱骑士的职责,去守护我们的国家。”
不,等等——
是否该揪住对方染血的衣领,恳求,挽留,不惜所有手段,放弃家国责任,一同蜷缩在昏暗的角落苟且偷生?是否该抛开顾忌束缚,追随奔赴既定终局,哪怕最残酷无情的命运都不能将他们分开?是否该正视比宝石更纯粹的蓝眼睛,咬牙切齿地质问对方,怎么能,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下来?
那是他的挚友,他的兄弟,他的,他的……
“活下去,科赛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突如其来的拥抱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般用力,分开时落在唇上的触感却比花瓣还要轻,他被困在过去的躯壳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瑟……”
真实与虚幻交替,记忆中的事和人都随着梦境转瞬消散。
余弦猛地从床上坐起。
金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头,也映出身边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被你吵醒了。”温迪睡眼惺忪地抱怨,又看似不在意地问,“你在喊谁的名字?是瑟……什么来着?喊了好几次呢。”
余弦看向温迪,少顷,垂下眼睛说:“如果有,也都是梦话。”
“这位瑟兄一定欠了你不少钱。”
没得到正面回复的温迪轻松调侃了一句也就不再追问,正如余弦从未问过他为什么会顶着故人的样貌混迹蒙德,他打了个哈欠下床去洗漱,把脸色变幻不定的人留在卧室。
平时为了省事,独居单身汉的早餐基本都用吐司煎蛋麦片粥随意糊弄,但昨晚留宿的客人提出强烈抗议,来都来了非要尝尝异世界最流行的早餐,为图清净,余弦只好打开手机,没多久外卖小哥就敲门送上餐食——
“一难难尽的熟悉感,你不会在逗我玩吧?”
温迪看看手里的鸡肉帕尼尼,又看看桌上的美式,瞬间产生自己还坐在猎鹿人餐馆里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