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凝的冲动促成了她的行动，说走就走。

她想去雨房，所以她就去了。坐在地铁上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甚至没有给江晚晴发一条消息。

这样……不太好吧。

她打开和江晚晴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信息：学姐，我昨天去你家，好像把充电器落在你家了。

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是啊，我在江晚晴面前的人设是个笨蛋，丢三落四符合这个人设，可是这真的会是个好借口吗？

或者，我可以直言了当地说：学姐，我想见你。我想再看看你生活起居的地方。

我想接近你。

我想了解你。

我想阅读你。

我已经知晓了很多你的信息，如果我真的是个HR，我已经可以自信地填满你的简历，然后给你发一封offer。

可我想要的不止如此。

虞子凝将对话框中打好的文字一个一个删掉。就在这时，微信弹出一个语音电话，葛芊打来的。

虞子凝和葛芊根本就不熟——这让她感到万分尴尬。接语音，或者不接？就像那条即将发送给江晚晴的信息，发，还是不发？

你得二选一，就像哈姆雷特那样，to be or not to be？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藏在被舞台线缆绊倒的老国王幽灵笑料背后的沉重。

地铁到站的报站声响起时，虞子凝接通了葛芊的语音通话。

“对不起，学姐，”葛芊的语气听起来很小心，“我那天有点冲动，不过我是冲着十六去的，我真的有点太在乎她，只是……”

“没关系。”虞子凝说。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虞子凝踏上了地铁站出站的扶梯，她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葛芊，或者一块批判十六。

她却说不出话。因为我不会来事儿，因为我局促而笨拙，我不会像利维坦小姐那样，一边戴着痛苦面具，一边精准地指出对方在工作中的漏洞。

葛芊道过歉，她似乎发现虞子凝确实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于是就挂了电话。

虞子凝走进了雨中女郎居住的小区，找到了属于她的雨房。三号楼1单元11601号。她不是个擅长记住道路名称和门牌号的人，不过她擅长去记忆关于雨中女郎的一切。

站在门前时，虞子凝的心怦怦直跳——一定是刚才走路太急了，或者是因为我太菜了，心脏不堪重负。虞子凝抬起手腕看了看运动手表，心跳已经逼近了120/分。

她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就像一粒小小的冰雹落入了雨幕。雨中女郎不在家。路绎辰说她总是加班，单位要求她随叫随到。

虞子凝在门外等待了一分钟，然后在密码锁上输入房门密码。

112358

她记着这串数字。不过直到她真的依次按下这串数字时，她才意识到这是斐波那契数列。从第三项开始，每一个数字等于前两个数字之和。

高中时，有位同学吐槽食堂的饭菜是“斐波那契菜”：今天的菜=昨天的菜+前天的菜，于是这个说法在班级里风靡一时，衍生出了斐波那契作业、斐波那契课程表之类的梗。

门锁滴滴响了两声，提示密码错误。

虞子凝困惑地皱了皱眉，是哪个按键按错了吗？她又输入了一次，这次她每个数字都按得很慢，她确定没有搞错任何一位数字。112358，斐波那契数列，黄金分割数列，一点不错。

密码错误。

虞子凝站在雨房的门口，冰冷的黑色防盗门将她隔绝在雨房之外。她的心跳缓慢地减速了，像是一辆正在行驶而不再踩油门的汽车，速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一直降到怠速为止。

我的心脏仍然在跳动，现在维持每分钟80下的速度，机械、忠诚地把血液迸向我的全身。

江晚晴改了房门密码。

或者她一开始就给了虞子凝错误的密码。

为什么？

虞子凝以为自己已经走入了那片雨幕中，她已经看清了雨中女郎的真容，却不料那只是雨雾的诡计，江晚晴美丽的面容是某种神秘的障眼法。

我并不懂她。

我内心中一切演绎、推理、患得患失，不过是属于我的独角戏，而你，在属于你的世界中。我们就像是相隔遥远的两座孤岛，偶尔有一只海鸟从你的岛上落到了我的岛上，我却以为我可以靠近你。

可是在失落从心中像雾气般升腾起来之前，虞子凝居然觉得有些生气——大概是恼羞成怒的具象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