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舒羽突然的僵直反应很明显。
路砺感受到,也停下了给钱舒羽上药的动作,先确认钱舒羽的状态。
钱舒羽的脾气,都是大在小事上。
真遇上正事大事的时候,她其实是特别拎得清的。
所以现在,钱舒羽在不觉得自己有能左右京正事务能力的前提下,她就没对路砺讲明自己的异状从何而来,还有心小事化了道:“我没事,只是药太凉了,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路砺知道钱舒羽有多娇气,信了钱舒羽的话,只叮嘱她一句,不舒服就别去上班便走了。
钱舒羽也在路砺走后,一下就腰不疼腿不酸地坐正了,开始全网搜索G03这块地的信息。
可惜G03这块地的投标信息实在是太久远了,钱舒羽忙活了半小时也没在网上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想了想,钱舒羽便给钱舒意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师父和师母。
钱舒意刚巧才去过槐花巷,很了解槐花巷现在的处境。
于是,钱舒意反应就很快地,立即听出了钱舒羽的画外音,先一步反问钱舒羽,“你突然问这个——是京正要强拆槐花巷了?”
钱舒羽也一秒捕捉到关键词,疯狂上扬了眉毛,“强拆?!!”
“是啊,”钱舒意嗤笑,语气还有些冷,“师父老毛病犯了,现在身体状态不太好,上月,我和舒铭去看师父的时候,师母还让我们抓紧时间把院里的槐树移到戒台寺后山。”
听说汪三文病了,钱舒羽难免有怪罪意味的,质问钱舒意,“老师生病,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钱舒意也不客气,“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难道你知道了这件事,就会毫不犹疑地辞掉你那份招摇浮夸的工作,回来跟老师负荆请罪吗?”
“……”
钱舒意话落,电话两端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从钱舒羽入职coring集团的第二天算起,钱舒羽已经有两年多没去过槐花巷了。
最初,汪三文只是吕笙晴的老师。
钱舒羽出生后,吕笙晴就在钱舒羽该上幼儿园的年纪,把钱舒羽交给了汪三文和艾云,让他们俩教钱舒羽习字作画,养一养钱舒羽的性子。
钱舒意和钱舒铭,都要比钱舒羽晚两年去槐花巷。
在槐花巷,钱舒羽整整度过了十六年的时光。
钱舒羽对汪三文和艾云夫妇的感情很深。
后面,即使钱舒羽出国留学,她问候汪三文和艾云的频率,也只比钱潇正少一点。
直到钱舒羽正式入职trend杂志社。
在汪三文眼里,trend杂志就是腐蚀人思想的小人书。
而钱舒羽作为她汪三文最得意的学生,在饱读诗书以后,选择去做外国人的帮凶,发行小人书毒害国内的新青年,就让汪三文痛心疾首地,气得牙痒痒。
汪三文被钱舒羽的固执逼到绝路,只能拿师生情威胁钱舒羽,“你要是去了那个杂志社,从今往后,就再也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学生,更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
那时候,钱舒羽以为汪三文只是在说气话,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地,还是入职了trend。
然后,钱舒羽就落得了现在这副,——师父生病,也没人敢知会她一声的下场。
……
从旧思绪中抽离。
钱舒羽打开微信,不得不为如今冷若霜冰的现实而发愁。
汪三文好像是钱舒羽开通的漂流瓶频道。
今年,钱舒羽一共给汪三文发了六条消息。
除了五条节日问候以外,钱舒羽也告诉了汪三文,她结婚了这件事。
只是这两年,钱舒羽发给汪三文的信息,基本就是同往大海里扔石子无异的,一丁点儿回音也没有。
钱舒羽之前习惯了,所以也没有觉得很难接受。
但是现在,钱舒羽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酸涩得很,没忍住,就给艾云打了一个电话。
可艾云不知在忙什么,没有接钱舒羽的电话。
想了想,钱舒羽到底不放心,决定罔顾汪三文的意愿,直接翘班去一趟槐花巷。
-
路斫升职,从山东调回燕城。
路砺去机场接路斫。
回程路上,两人也没聊公事,就纯拉家常的,聊路道其和许先爱的身体状态,聊许青民上回跟老爷子告状的场面。
直到车子快开到路斫新单位的时候,他才将话题拐到了钱舒羽身上,问路砺,和钱舒羽相处的怎么样。
司机可能是对钱舒羽这三个字过敏。
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的,竟然在听见钱舒羽三个字后,就一声不吭地升起了挡板……
车厢里的空气也因此有些尴尬地,静置了两秒。
路斫本来是要说正事儿的,但被司机这么一打岔,他就没忍住,先低低笑了十来秒。
笑够了,路斫才清了清嗓子,正色提醒路砺,“年底,赵家可能会升。”
闻言,路砺冷笑,“看出来了,赵嘉年最近对G03那块地,搞了不少动作。”
路斫啧一声,“这么狂啊。”
这回,路砺没接茬,所以,车内又安静了。
各怀心事的沉默之中,路斫带着要透露情报的任务,先开了口,“G03是槐花巷那块儿吧?”
路砺还是只“嗯”一声,并不多言。
见状,路斫也停止了兜圈子,直话直说,“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他说槐花巷那块儿的人重情,你们拿了地几年都没动,胜算已经很大。”
“知道了,我有数。”
车子在这时停下。
路斫也是解了安全带,却迟迟不下车。
其实,路砺此时的沉默,是在想,钱舒羽和槐花巷能有什么关系。
路砺了解路斫。
他们两个都是跟着路道其长大的,行事作风上,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冷漠派,——如非必要,他们绝对不会,也完全不想打听任何人的事情
而路斫今天,却主动打听起了他和钱舒羽的相处情况。
“汪三文是钱舒羽的老师。”
路斫突然开口,一锤终结了路砺的猜测。
同时,路斫打听路砺和钱舒羽相处情况的意图也不言自明了。
于是路砺瞥头,定定地盯着路斫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理直气壮起来,质问路斫,“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我老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