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汪三文是钱舒羽老师这件事后,路砺非常意外。
因为路砺和汪三文一样,也看不上钱舒羽的工作。
他唯一要比汪三文好的,只有一点,就是他不认为钱舒羽的工作具有危害性,他只觉得钱舒羽在钱家和吕家这么正的家族里长大也能剑走偏锋,应该是因为,钱舒羽没有别的什么,值得一提的长处。
所以在路砺的眼里,钱舒羽一直就只是一个幸好出生在钱家的人。
这偏见太过根深蒂固。
以至于现在,路砺在知道钱舒羽是汪三文的学生后,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也是,——钱舒羽是真的跟汪三文学习过,还是,只背了一个钱汪两家交好的虚名。
“怎么说我一年也得去几次漾北胡同,就这点眼力见,你不至于跟我大动干戈吧?”
路斫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明知道路砺不乐意从他嘴里听说钱舒羽的事,他还偏偏觉得机会难得地,咬着路砺的雷点不放,在下车前,又云淡风轻地刺激了一番路砺。
“你这么有眼力见,”路砺看出路斫的故意,顿了顿,直接掀了路斫的老底,“怎么还不成家?”
闻言,路斫投降,甩着膀子下车了。
但路斫的话,让路砺意识到,他确实不够了解他的妻子钱舒羽。
于是在回京正的路上,李炎就临时多了两份工作。
一份是一次性的,路砺让李炎去整理钱舒羽从小到大的资料;另一份则是李炎今后都会有的常规工作。
路砺交代李炎,——让李炎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跟他报备钱舒羽的行程。
而被路砺列入重点关注清单的钱舒羽,此时也已经风驰电掣地,杀到了槐花巷。
作为G03标地中的其中一块,槐花巷风景不如旧。
钱舒羽放眼望去,看见的,全是物是人非的惨淡。
年初时候,周边还在营业的商铺,现在已经全部关门,槐花巷两边的陈年小区,也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完全消失,变成了一块块被填平的黄色土地,还被不同颜色的铁皮栅栏做了标记。
唯有槐花巷的三片半灰色院墙,孤单地屹立在G03的一片标地之中。
钱舒羽深深吸气,克制住了打给路砺的冲动,转而拨给了艾云。
艾云不知在做什么,此时依然没有接钱舒羽的电话。
钱舒羽心里烦,踢了车轮一脚。
恰此时,艾云的邻居逛早市回来,认出了钱舒羽,隔远远地,就先叫了钱舒羽一声小纤纤。
跟着钱舒羽的保镖们不知道钱舒羽小名叫纤纤,正觉得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老太太莫名其妙时,钱舒羽就笑着迎了上去,叫了一声王阿姨。
离钱舒羽两米远的小保镖听见钱舒羽的话,立时兴奋地像掘了个金矿,给李炎发出了速报,【李助,夫人有小名,好像是叫小纤纤?】
小保镖的情报,对李炎来说很及时。
李炎看见消息,给小保镖回电。
钱舒羽也在这时回头,让小保镖帮王阿姨提东西。
……
王阿姨和钱舒羽走在前面。
钱舒羽这趟的目的性很强,一路都在打听有关槐花巷的拆迁事宜。
王阿姨说,槐花巷其实早在钱舒羽出国那年就被通知要拆迁了。
不过那时候,汪三文精神还好,对外放话说,谁要想推槐花巷,就先来推他的老骨头。
如此一来,当时,槐花巷拆迁这事儿,就跟闹着玩一样的,没折腾了一个月就被束之高阁了。
一直到今年初春,汪三文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差。
外面的人听见风声后,从三月底开始,这片儿就从未间断过的,每天都有不少西装革履的人造访,他们人多钱也多,办事很有效率。
今天钱舒羽所见的苍凉,就是这些人最近几个月来的工作成果。
“现在,整个槐花巷就剩下我和你师父师娘了。”
王阿姨开家门时,很唏嘘地叹了口气。
钱舒羽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痛快,沉默了。
拆迁的话题太过沉重,很坏人心情。
王阿姨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忙转移话题,撇头招呼钱舒羽身后的小保镖,又是跟他道谢,又是让他进屋喝茶的,十分的热情周到。
可小保镖不敢和钱舒羽在同一个地方喝茶。
因此,他连门都没进的,只把东西给提溜到了玄关,就预备溜号。
王阿姨到底不好意思,从厨房追出来,说什么也要让小保镖收下她的蜜桃。
在两人这番近距离的推辞拉扯中,王阿姨想看不清小保镖胸前的金色徽章都难。
于是,王阿姨在一瞬间的愣怔过后,把蜜桃放在了手边的柜子上,看回了钱舒羽,冷静求证,说:“纤纤,你今天也是来劝我搬家的吗?”
钱舒羽,“……”
半小时后,钱舒羽从槐花巷出来,气势汹汹地走向了路边的迈腾。
车里的小保镖见状,也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没敢让钱舒羽多等地,先下车跑了几步,主动认错。
小保镖这一通积极的认错后,钱舒羽想说的话基本也被小保镖说光了。
又甩空了一拳。
钱舒羽的火气无处宣泄,更是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转而瞪向了小保镖胸前的金色徽章。
小保镖扛不住钱舒羽的眼神,主动把胸前的徽章取了,恭敬递给了钱舒羽。
钱舒羽拿过徽章,仔细瞧了两圈。
京正的集团徽章,大小同普通袖扣差不多,像三叉戟的集团logo也是做的低调的凹面,很别致,只是,这枚徽章是纯金的,并不太能真的低调下去。
看过木京园,再看这个小徽章,钱舒羽很难看不出来,这同样既要又要的作风,是出自谁的手笔。
钱舒羽心里堵得慌,问小保镖,“你们公司,每个人都有这个东西?”
小保镖点头,没敢抬眼,“是的,夫人。”
钱舒羽追问,“谁弄的这个东西?”
关于这点,小保镖才入职,确实不清楚。
“我不知道,夫人。”
“好,”钱舒羽将徽章还给小保镖,平淡警告,“我现在要去医院,你们之中,有这个东西的人都离我远一点,别再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