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中午。
临近午餐饭点儿的时间,路砺抵达钱舒羽下榻的仙台酒店。
中Trend团队是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燕城。
昨晚收工后,作为领导,钱舒羽带着她的团队在居酒屋庆功。
一群人吃喝到店铺打烊也嫌没够,又在定禅寺大道喝了第二轮的便利店清酒,才在凌晨两点,回到了酒店歇息。
第二日的仙台有一个好天气。
蓝天白云的颜色清亮浅淡,像画,烈阳下的树叶也跟滚过水一般,晶亮亮的,在二十度恒温室内的人,的确是能看得赏心悦目。
路砺洗过澡出来已过正午。
窗外景色迷人不假,但路砺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风景,所以,他在窗边站了十秒不到,就走回了屋内的大床边,躺在了至今也无一点苏醒势头的太太身边。
钱舒羽不知是不是宿醉又叠加了劳身心烦的buff缘故。
她这一觉的睡眠质量,堪比被人注射了麻药,像只留了一副躯干在床上一样,睡得死沉死沉的。
路砺侧目。
正午日头下,钱舒羽素颜皮肤近乎透明,尤其是在下嘴唇至下巴的部分,她血管明晰地像随时都会爆开,脆弱又精致的模样,很容易就叫人心生怜惜。
当然,这必须是要在钱舒羽不发一言的情况下。
也是在此时,已经安稳沉睡了十多个小时的钱舒羽,也终于蹙了眉心,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钱舒羽做梦了。
她梦见了一片很大的森林,森林里都是参天的古树,密密麻麻的没有尽头。
森林里,钱舒羽迷了路,走不出去。
从天亮到天黑,钱舒羽的情绪终于崩溃,靠着一棵树干,预备迎接生命的尽头,——绝望等死。
但忽然吹来了一股很反常的热风。
热风消失后。
钱舒羽梦里的场景也变了,变成了温布尔登网球场。
再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不可描述地,瞬间就给钱舒羽吓醒了。
钱舒羽紧张,捏着被子大口喘气。
一呼一吸两三秒后,钱舒羽就再次闻到了同先前梦中味道无异的,混了木香的湿青草气味。
回到现实,钱舒羽一秒闻出,这是路砺的香水味道。
钱舒羽震惊自己会做意淫路砺的春梦,更震惊自己春梦醒来后还恋恋不舍地产生了幻觉,一时之间,就又羞愤又气恼地用被子蒙了头,开始反思自己为何如此不纯洁。
路砺也在这时重回卧室,敲了敲门,问钱舒羽,“醒了?”
听见路砺的声音,钱舒羽反应过来,她刚刚闻到的路砺味道,不是她恋恋不舍产生的幻觉,而是路砺留下的事实味道后,她刚起了个头的反思也就此停止了。
钱舒羽睁开闭着的眼睛,但没有应路砺的话。
路砺也一点不知道钱舒羽心里小九九的,只当钱舒羽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展示她要离婚的决心,便一秒也没拖延地,大步走到了钱舒羽床边,硬从钱舒羽的脑袋上,拿开了她遮脸的被子。
……
房间窗帘大开,满室皆莹白。
钱舒羽一时适应不了强光,拿手挡了挡。
一明一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虽有阵子不见,但路砺还是钱舒羽记忆中的那副模样,——高傲,冷漠,喜欢用下眼睑看人,叫钱舒羽看了,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只想先朝他抡几个巴掌锻炼下身体。
钱舒羽心头那点儿春梦后的旖旎也由此消散,只冷眼瞅着路砺,哼了一声,“你来干嘛?”
路砺没讲话,只将眼神转到了床头。
钱舒羽跟着转过眼去,就赫然看见了床头柜上,明目张胆的求和礼物。
钱舒羽反撑着手坐起来。
路砺见状,很自然就拿过了床头的小佛像,递给了钱舒羽,说,“上周五看见的小玩意儿,你应该会喜欢。”
钱舒羽对这些古董玩意儿很了解。
以至于,只一眼的惊鸿一瞥,她就能想象出这枚佛像半垂了头的表情有多慈爱,造型别致的身体肌理是多么的圆润饱满,几百年前的手艺人,又拥有多伟大的,能够让人为之惊叹的匠人匠心。
同时,钱舒羽也能准确估算这枚佛像的真正市值,并不是像路砺说的那样轻松的,只是个小玩意儿。
至少,这个小玩意儿对于她钱舒羽来说,是一个需要她不吃不喝地打几十年工,才能买得起的小玩意儿。
钱舒羽仇富了,再没多看一眼她很爱的小佛像,直接搡开了路砺的手,吹胡子瞪眼睛地耍横,“有钱了不起啊。”
佛像被抛到了床中间,路砺也一点不恼地,又淡定又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方盒子,给钱舒羽戴上了一枚尺寸正好的红宝石戒指。
红宝石是鸽血的,艳红透亮。
宝石的周边还嵌了十颗整钻,耀眼非常。
路砺很有诚意。
但也是因他的这些诚意,钱舒羽打消了之前抱有的侥幸心理,开始板上钉钉地觉得,路砺是真的把她当做挡箭牌,才会对她有愧于心地,出手这么爽快。
……
想到这,钱舒羽脸色一变,很有范儿地摘了戒指,又对路砺表达了一遍她的不屑,说:“滚开,少用你的臭钱来砸本小姐,我又不是买不起。”
讲完话,钱舒羽自己也是有些心虚地,迅速低了头收腿,赶着下床。
但路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钱舒羽的底气不足,摁住了钱舒羽的脚踝,似笑非笑回,“你确实买不起。”
“……”
一时的口舌之快,换来了没有转圜余地的羞辱。
钱舒羽的心态爆炸,随手抽了腰后的枕头给了路砺一下,声量也在破防后变大了不少,“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钱舒羽可不是只能坐在你的宾利上大哭的女人,你给我听好了,你带着不入流的女人到处现眼打我脸的这件事我绝不原谅,你犯了原则性错误!我要跟你离婚!”
也快饿了十二个小时了,又是宿醉,钱舒羽一通吼完,身子就有些顶不住地晃了一下,头也有点晕。
多亏路砺及时稳住了钱舒羽,钱舒羽才保留住了她这通威风后的体面,没有摔个倒栽葱。
但路砺的这个情,钱舒羽是坚决不领的,只又瞪了他一眼。
路砺看着钱舒羽,不由得就想起了求婚的那晚,钱舒羽对她说过的那番,很可笑的话。
于是路砺握了钱舒羽的手,一点儿都不避讳她眼神地,郑重道:“舒羽,跟你结婚,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我希望你知道,我背叛你,就是背叛我自己,我没有背叛我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