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霁全天几乎是满课。

她忙完了下午的课程，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服装设计社团的办公室内。

前一段时间，她“因病”没能参与社团内的讨论，这次开会，主要是同步一下之前错过的消息，解决现在节庆专供的服装上线生产的实际问题，还有就是接下来的设计主题以及推广重点。

同步信息的过程相当愉快，社员兴致勃勃地在讲述她们设计过程中的感想和心得。

虽然过程中和自己的同伴有过分歧和矛盾，但在成品已经完成的情况下，那些分歧也成了削繁去简，让作品更加趋近完美的雕刻刀。

大家已经开始兴致盎然地畅想自己下一件作品的设计要点。

——想象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天马行空，没有代价，却会让人类产生一种“我正在努力工作”，但实则一点都不辛苦的神奇效应。

林霁腹诽一阵，听着人家恭维，说自己上次为划船比赛那次设计的裙装，把口袋做成船只形状的想法很独特，袖口上的船桨形状纽扣也很迎合主题，又立马摆出一副谦逊的表情。

她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倾听着，偶尔在设计风格即将跑偏的时候，提醒两句她们设计的核心是舒适和安全，把横飞的设计重心拉回正轨。

但大多数时候，林霁都在神游，目光从漆黑一片的窗户外扫过去，然后趁着低头调整坐姿的时候，悄悄打哈欠。

昨晚，昨晚...

昨晚实在是个相当奇妙的夜晚。

烟花在头顶璀璨地炸开，燃烧的能量变成了光，五颜六色地释放。

——是的，能量积攒太多，终归要释放的，不是从这边，就要从那边。

林霁有些想入非非，习惯性撑着下巴时，锁骨处的衣领磨蹭皮肤，有些刺刺的痒。

手臂放下来，脑海里是那圈啃掉层皮的牙印。

好在这种天马行空的流程没有进行多久，毕竟她们加入社团后，也就设计出了一款服饰，话题很快就顺滑进行到了下一个阶段——服装量产售卖的问题。

这就是罗琳的主场了。

唐家的产业多而繁杂，大部分围绕渔船展开，没有专门的服装生产线。

自从决定要和林霁合作后，她一直都在忙着生产线整改、原材料收购、工人招录的工作。

前两者还算是好的，尽管花销庞大，但也算是整改期的阵痛，还能解决，真正让人头大的，还是服装厂工人招录的问题。

她们现在设计出来的那几件成品，都是靠着那几十位工艺精湛的绣娘连夜赶工制出来的。

成品要的急、这些人的想法又多，三天两头的修改。

就算是不修改，想靠着绣娘做出大批量的成品，时间不说，就卖出去的利润，连给绣娘的工资都付不起。

工厂量产的话，不管是产业链还是拥有这项技能的工人，又都短缺。

罗琳把实际情况一讲，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低沉不少。

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解决办法，诸如什么“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让我家绣娘来帮忙，反正工资不要社团里支付”。

“副社长家里的产业和渔业相关，帽子上的珍珠还能供应，可是宝石这种材料根本不够做胸针的，咱们是不是把设计胸针这个环节去掉？”

“其实绣娘制作也有问题，她们只能拿现有的布料缝制，我们时间太紧了，如果不是来不及，可以在纺织阶段，就让她们纺织出我们想要的花纹，不然设计没办法落地，裙子看上去也很单调。”

“你们裙装好歹还有人能缝制，我们鞋子设计的困难就更多了，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改，总之单独售卖的话，销量肯定不如裙装设计，那也太不公平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得一整套出售。”

问题层出不穷，解决办法也不靠谱。

首先，让家里的绣娘来肯定是行不通的。

“弗罗娜小姐的建议很实际，也很陈恳，看得出对我们社团的感情和真心，但我们设计服装，要是没能做到公私分明，把家里和工作混为一谈，家里就免不了要对我们的工作指手画脚。”

林霁拒绝的语气很轻，手肘搭在面前宽大的办公桌上轻松的坐姿，轻松的语气：“大家都是年轻人，有想法，有灵感。想必大家当初之所以热情地投递设计稿，就是不愿意自己被束缚管教。”

当然了，要是能借助家里的势力，在一些不涉及底线的方向上大帮特帮，林霁是完全不介意的。

她巴不得社员能把家里的辅助带到工作里，但出人这种过于模糊界线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所以林霁拒绝了，但语气不算重，还是希望她们能领会自己否定背后的宽容态度。

至于取消设计胸针、布料也自己纺织的提议，林霁留中代发，没有立刻下了决断。

一来，她觉得这个问题的出现，根本原因就是她们没搞清楚这次服装的目标人群。

裙子用相对廉价的棉麻布料制作，胸口却带着昂贵的钻石胸针，就这还想打包出售，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二来嘛，直接说分散出售解决不了生产和利益分配的问题，归根到底，一刀切不如市场的大手来调整。

哪里有钱赚，说明哪里有需求，自然而然就会往那个方向努力。

还有第三点，那就是社团刚刚成立，生产线那边也不够完善，提出的想法不匹配现在的生产力，说了也白搭，统统拒绝还显得她这个社长独断专裁，不能体会她们这些设计师的苦心和困境。

反正那套服装的量产归罗琳负责，她早早就在准备，哪怕现实确实有些左支右绌，也不至于真像她说的那样入不敷出。

罗琳卖惨，说白了还是想让新一批社员赶紧入社，但林霁没想这么快落实这件事，也不想自己当那个坏人，于是岔开了罗琳引过去的话题，只说自己会考虑她们的提议，把议论的话题，快速进行到了下个活动的设计主题上。

国王日之后的下个活动，就是十月底的校庆，25,26,27号，为期三天，是个周五周六周末。

活动主题需要林霁来敲定，林霁这次没选定服装，思考片刻后，连八个人的两人分组，也拆成了八组。

每人设计十款秋冬款的帽子。

今天是十号，还有十五天到期，帽子设计相对简单，十款刚刚好，林霁看来，这工作就和插花差不多，还很容易抓住大小姐们的注意，在圣比斯堡售卖相对容易——哪怕她们往上面挂满了宝石项链和金银。

加上不需要设计服装，也就不需要量产，工厂那边能少很多压力。

交代完了下个赛季的目标和任务，社员们纷纷退场，留下两位社长，接着讨论社团纳新的问题。

罗琳催促，林霁拖延，最终的胜负两个人五五分，再加上罗琳忙着工厂的事，没太多功夫和林霁纠缠，也只好轻拿轻放，暂且揭过。

她急哄哄地提裙出门，迎面却撞上叶云夕拾阶而上。

罗琳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的人，脑海里是菲尔今天早上提起的“早上我看到林霁和叶家那个女人一起到的学校。”

她猛地回头，壁灯照耀下，那张脸半明半暗，很显得凶狠。

“你还不回公寓？”罗琳语气冷冷地，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指责：“你还有事要做？”

林霁打到了一半的哈欠被迫又吞了回去，她眼里闪烁着泪花，满脸纳闷地看着罗琳：“关你什么事？”

“我的钥匙丢了，菲尔被家里人叫去参加宴会。”罗琳说，“一起回去？”

“菲尔最近怎么总在参加宴会？”林霁一脸不耐烦的把自己的钥匙丢给她：“你自己回吧，我忙着呢，还得研究研究，这批服装的预售和定制机制怎么落实下来，确认数量的话，能给我们节约很多没必要的成本。”

她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说的、做的正儿八经，罗琳接到钥匙，把钥匙往自己口袋里一塞，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你可以回公寓去研究，我一会儿得去工厂那边确认合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林霁手里的笔一顿，右手一摊，气笑了，“那你拿走我钥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