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跤摔下去，乌泱泱的人群立马围了过来，林霁的反应还算快，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撑在了地面。
可偏偏，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的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力道大的吓人，直往边上扯，把林霁撑着起身的力道都给卸了。
最后手臂一滑，林霁的下巴结结实实磕上叶云夕的肩膀。
随后，她听见了一声轻促的笑声。
林霁原本只是有点谎话连篇、目光短浅、自私贪财、反骨厌学、三天打鱼，三百六十二天晒网...的小毛病。
现在假模假样的贵族小姐给她当了几天，居然变得要面子起来。
林霁身体上还没觉出什么疼痛，先被那一身笑激得，劈头盖脸浇下来一阵尴尬、难堪和恼羞成怒。
是谁？
林霁试图去找到那笑声的主人，可周围太黑了，入目是乱七八糟的鞋子裙摆和裤腿，耳边是一声叠一声的“林小姐、叶小姐。”
林霁没听出那声音的来由方向，等到她被人扶起来，围上来的人脸上也只有担忧的关切。
“林小姐，您没事吧？”
“林霁，你怎么样？”
“会不会是前些天艺术馆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还是叫医生来吧。”
说话的人是顾墨霆。
不同于莱福德林本地人的陌生，顾墨霆对这种情况就算不能说是早有预料，也算是熟门熟路。
作为被踩脚专业户之一，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罗琳以外，最清楚林霁舞步熟练与否的人。
哪怕是菲尔也得排第三！
顾墨霆心里大概猜到了实情，含蓄的给林霁找了个台阶。
然而菲尔对此并不满意。
她看不下去好姐妹被心上人“误会”，立马甩锅反驳道，“哪有崴脚，我们林霁甜心跳舞最熟练了，叶小姐是太久没跳舞了吧？居然能把舞伴绊倒，也真是...”她哽了一下，大约是想起来了真正把舞伴绊倒的人是谁，瞥了林霁一眼，没好意思太过嘲讽，曲曲折折的含蓄起来，“真是，太不熟练了。”
话落，顾墨霆眉心立马皱了起来。
当时是四人一组的舞，叶云夕和林霁一起跳，自己正和菲尔一起跳。
她们摔倒的瞬间，菲尔是背对着她们的，自己瞧着这边都没看清楚，她怎么看得见的，还说得这样言之凿凿？
顾墨霆面带不满，偏偏叶家那个一心饰演慈父的叶先生，不晓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演好爹也演的敷衍，一听人家指责叶云夕，二话不说就替她认罪，还让她出来道歉。
眼瞧着顾墨霆脸色越来越黑，林霁也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要命，她怎么把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都给忘了，她得让顾墨霆和菲尔搞好关系，好从中赚点银币的啊！
真是好日子过了没两天就飘起来了，居然还顾上了面子这种费而不惠的东西。
林霁顿时把刚刚的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干笑两声，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趁机思索了片刻，然后目光和人群之外，好整以暇看热闹的罗琳对上。
罗琳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那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还没从心脏穿到四肢，只见林霁已经脚步轻移，往菲尔身后躲了躲。
“我前些天确实没有崴脚，只是...不巧，看见罗琳小姐来了。”
众人的目光顺着林霁看过去，林霁嘴角藏起来一点得逞的坏笑，用撒娇的语气，扯了扯顾墨霆的袖子：“表哥，这个舞人家很熟练的，只是人家怕狗嘛，才被吓了一跳，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分心，和叶小姐绊倒的吧。”
被众人注视着的罗琳&Titan：......
Titan是品种优良的成年杜宾犬，皮毛油亮，身材紧实，目光警惕充满威慑。
被它吓到也不奇怪，顾墨霆果然半信半疑，毕竟林霁之前打猎的时候，被猎犬惊过马的事王城很多人都知道，至于菲尔...
林霁祸水东引到了她表姐身上，她夹在中间不好帮腔也不好辩白，只悻悻闭了嘴。
总之，只要顾墨霆别把不满落在菲尔身上，怎么都好说。
而且，摔一跤也不全是坏事，现在也有了理由退场不是？
林霁又轻轻“嘶”了一声，“好像确实崴脚了呢，要不我还是回楼上等医生吧，不耽误大家好好玩。”
*
跳舞摔倒崴脚都只是插曲，林霁回了房间后，乐手换了更加轻缓的华尔兹舞曲来演奏。
分明脚步更慢了，可顾墨霆却在一次次的若即若离里，觉得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面上染了几分薄红，几次挑起话头，都被叶云夕不置可否的冷淡态度逼了回去。
他看见叶云夕时不时看向楼梯的方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担心林小姐吗？”
叶云夕抬眸看了顾墨霆一眼，片刻后才蹙着眉，慢吞吞回：“是啊，不知道她伤得严不严重。”
“那等会儿休息的时候，我们上去看看她。”
叶云夕闻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抬眼时，那双杏核一样的眼睛随着脚步陡然靠近，“顾先生，您说，刚刚的事...她不会怪我吧？”
叶云夕那双浓黑的眼睛里，幽幽映着某一处烛台的火光，陡然靠近时，会有一种下意识的悚然感。
所幸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在顾墨霆的目光描摹出那整张脸的轮廓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被流畅平滑的面部线条，融合成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无害。
顾墨霆暗自哂笑片刻，转瞬又想明白。
叶云夕从小连叶家都很少出去，这下忽然要离开家乡求学，心里不可能不慌张的。
而林霁和她同是女孩子，又即将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心里自然更想和她亲近些。
果不其然，叶云夕好奇探寻的目光又落过来，“林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有点娇生惯养，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点凶，但本性不坏，还有点护短...”
想要一句话总结一个人，是总结不出来的。
不过，也正是要说的话多，这才能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