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淮卿不可置信的盯着檀成芳,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东西?
檀成芳继续说道:“逢川你要记得,檀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妇人之仁,从前你虽然混账但是心够狠,分得清高低贵贱。”
“如今也算能办上正事了,怎么反而生出来些无用的婆婆妈妈!”
“崔姨娘腹中的,不是您的骨肉吗?”檀淮卿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问出来这句话,他感到空虚的愤怒,又感觉到无限的悲凉。
檀成芳冷笑一声:“我的?”
“逢川,你成亲之后怎么脑子不清醒了?”
“我记得那个东西刚出生的时候,你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只是当做一个阿猫阿狗好玩罢了。”
“就算他长大了,也不过算是你的一个玩伴罢了,说起来血缘关系总是会用着放心一些。”
檀淮卿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听懂檀成芳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血缘关系,用着会放心一点?
“您说什么?”
檀成芳冷笑说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落水的时候身边没人?”
“在我眼里压根就没把他当做我的孩子,只是想等着大一点放在你身边,贴身伺候你罢了。”
“母凭子贵,他只能算是檀府一个位高的下人。”
“你母亲楚氏,本家可是云州楚氏一脉。”
那样冰冷的眼神,那样计算的分明。
檀淮卿彻底震惊了,他像是被钉死在了位置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檀成芳。
这个男人甚至不愿用一个该有的称呼,而是那个东西来称呼自己的亲骨肉。
是不是在檀成芳的眼里,崔娘子也从来不是他的夫人,不过是一个高级的管家罢了。
檀成芳看着檀淮卿震惊的神色,脸上带着冰冷甚至是审判的神态:“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你娶谢临渊,除了因为檀家完全依赖于皇室之外,他看中了你身上流着的另一半血。”
“云州楚氏现任家主,任云幽两州一十三郡总提督。”
云幽两州接壤北疆!檀淮卿震惊的看着檀成芳。
檀成芳看到他这个反应,脸上露出来一丝冷漠的微笑:“你果然是变聪明了,我曾经的那个逢川又回来了。”
檀淮卿的脑海里像是遭到重击,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事情,一瞬间全部摊开在他眼前。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
这份所谓的求娶赐婚,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
不管是沈久闻背后的人,还是昭德帝,他们对这件事都非常的乐见其成。
所以为什么沈久闻一挑唆成功,檀父就进宫求得赐婚圣旨,甚至连檀成芳一开始也是在谋划。
檀成芳天真的以为,他可以在两头猛兽的争夺下全身而退。
可是看野史记载,檀家最后不过也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皇帝和那个幕后之人将檀府当做了斗法的工具,他们各凭本事对那个少年将军,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就只是为了权利,只是为了私欲。
一点点的将那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心怀家国天下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
到最后,不管是皇帝,还是檀家,可能还有那个幕后黑手,他们都自食恶果。
或许这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结局,亲手打断骨头斩断羽翼的废物,竟然会在某一瞬间撕裂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不可惜,唯一可惜的是满门忠烈的武安侯,还有那个死在弄玉小筑的少年将军。
檀淮卿不知道檀成芳是什么时候离开,走之前只是丢下一句话:“不要对谢家有任何感情,那是早就在阎王爷那里拟好名单的人了。”
未关上的门让寒夜的秋风放肆的吹了进来,书房里的烛火灭了。
檀淮卿遍体生凉。
方才的谈话让檀淮卿意识到,檀成芳并不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在这件事情他明显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想要通过这桩婚事,从一个低位者的身份彻底站过来,手握实权占有一席说话的资格。
或许檀成芳压根也不在乎他是谁,只要是顶着这张皮囊,身体里流着他和楚氏的血,那就是他的儿子。
谢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黑暗中附身握住他冰凉的手:“怎么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可是跟你父亲吵架了?”
檀淮卿盯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音线有些嘶哑低沉的问道:“谢临渊,你后悔吗?”
后悔答应赐婚,后悔嫁到天陵吗?
看到赐婚圣旨那一刻,内心没有感到屈辱和失望吗?
没有升起过一丝,带着北疆二十万定北军,掀翻这无道天地的念头吗?
谢临渊靠近了一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便从黑暗里浮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泛起一点清冷的柔和。
他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什么?”
“没什么,我腿麻了。”檀淮卿有些闷闷的说道。
谢临渊低笑一声,弯腰蹲下:“来吧,背你。”
或许谢家也知道这所谓的赐婚,就是一个不知生死的局,可是谢临渊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
他突然对这个野史上记载的人,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个时代,
他对人性的期望值过于理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