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檀淮卿都很沉默,静静的趴在谢临渊的背上。
重生到现在,谢临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檀淮卿,第一次见他这么失落。
这个这个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是游刃有余,带着散漫轻松,上到设计皇帝,下到炸死朝巫族,他的身上有着这个朝代没有的自由和狂妄。
檀成芳和他说了什么?
这个反应倒也不像是被檀成芳发现了身份,身份发现了也无所谓,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檀成芳消失,再也没有办法开口。
谢临渊张口问道:“你没跟你父亲说春花的事情?”
檀淮卿摇了摇头。
“是崔娘子做的?”
檀淮卿点了点头。
“你想救他吗?”
檀淮卿开了口:“将军,你觉得人命是什么?”
谢临渊没想到檀淮卿会问出来这句话,人命是什么?
“人命?”
“人命是这个世道最不值钱的东西,不如草芥。”
谢临渊上一世见过太多的尸积成山流血漂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人命有多低贱有多脆弱。
脆弱到一滴雨,一场风,一支五人队的骑兵就可以夷平一个村庄,带走成百上千条人命。
檀淮卿抬头看着黑色的夜幕,他记得刚来那一天晚上,一轮弯月满天繁星,是在他那个环境被污染的时代所没有的景色。
如今却只觉得星星是冷的,月亮也是冷的。
他以为檀成芳不管怎么样,至少是爱原主的,可是今晚的谈话,让他清晰的明白,檀成芳爱的只是云州楚氏为他生下来的儿子。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自诩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个时代权利凌驾于人之上,接受这个时代的封建不平等,可是真是的情况远比他想的更恐怖。
这个时候白羽出现:“大少爷之前您身边伺候的人有下落了?”
檀淮卿的心跳了一下:“放我下来。”
他挣扎着从谢临渊的恶身上下来,就听到白羽说到:“已经全部死了。”
檀淮卿下来没站稳晃了一下,谢临渊扶住了他。
“全部死了?不是发卖了吗?”檀淮卿声音有些飘忽的问道。
他记得崔娘子亲口说过,那些人伺候他不得力已经全部发卖了,他找他们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沈久闻的事情。
白羽抬起头:“是发卖了,全部卖到了天陵城外的暗娼船。”
听到暗娼船几个字,檀淮卿就算是第一次听到,也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白羽继续说道:“去暗娼船的都是一些没什么钱,又喜欢玩这些的流氓地痞光棍之类的。”
“这些人往往下手没什么轻重,您身边那几个从小到大跟着您伺候的,虽然在檀府是下人,却也是要比平常人养的娇贵些。”
“那种地方他们这样的算是稀罕,没几天就被活生生玩死了。”
檀淮卿的手一下子抓紧了谢临渊,那只手在谢临渊的掌心里,凉的像是冰一样。
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一样。
檀淮卿面无血色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顺便让十七打听一下他们的家人,每户人家送一百两过去。”
白羽退了下去,庭院中只剩下了谢临渊和檀淮卿。
檀淮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甩开了谢临渊的手,随意坐在了廊下没骨头似的靠在柱子上。
他知道崔娘子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些人是从小伺候原主的,搞不好当年她的孩子落水的时候,这些人里面有在现场的。
檀淮卿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清冷的月亮,或许原主的落水也不是什么意外,只是崔娘子没料到他的出现。
“谢临渊,你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会犹豫吗?”
“不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是啊,对敌人自然是不能心慈手软,可是如果是自己的亲人呢?”檀淮卿又想到了那个溺水的孩子。
谢临渊却有些听不懂了:“不过是几个下人,你想要回头我陪你再重新挑几个。”
檀淮卿摇摇头,摇的似乎很疲惫,像是一朵鲜艳怒放的花,在某一个时间突然就垂头丧气的。
他又有些看不懂这个野鬼了。
谢临渊清晰的看到檀淮卿有这个时代没有的狂妄,却好像又有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悲悯。
他怜悯一个下人,怜悯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父亲,以及一个想要害他的姨娘。
秋夜凉如水,或许是檀淮卿没想起来,又或许是真的太冷了。
今晚两个直接滚在了一个被窝里,谢临渊将人抱在怀里暖了很久,才感觉怀里的人慢慢的热了起来。
这一夜有人睡得沉稳,就有人睡不着。
云渺湖两大祥瑞齐齐降临,又齐齐消失,在场的臣民都瞧见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那个自称霞光山玄云子也被下了大狱。
只是第二天牢头提审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玄云子已经变成了一瘫肉泥,整个人尸骨全部被化掉了。
原本人们对祥瑞还有些敬畏,玄云子的死让这个事情变得越发往恐怖方向发展。
好好的祥瑞变成了上天的某种示警,而这个玄云子就是上来派来的使者。
刚刚清醒过来没多久的昭德帝听到大太监禀告完,又是气的一个倒仰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