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骑云听不下去,纠正说:“我在意。”
王天风不耐烦地制止了:“你也不用在意。”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晰:“我在意袭击者的动机。”
“想必您已有结论。”阿诚说。
王天风唇角一扯:“你知道你哥哥有多厉害么?”
“他挨了那一刀,就能知道下刀的人什么身材什么年龄,是男还是女,可是,你猜他会不会告诉你?”王天风凑得更近,“你猜,他还有多少不想告诉你的事?”
“示威。”阿诚说。
“什么?”王天风的目光更深。
“您是来示威的。”
阿诚看了一眼王天风的襟章。
“我碰巧关心过一桩您经手的案件,十几年前您是军事法庭初级检察官,今天仍是,这些年应该没什么用武之地,是权限被冻结了么?”
“您的权限是如何冻结的,又是怎么解冻的,算不算一件明先生不想告诉我的事?”
王天风挂在唇边的笑容利了一利,不说话。
阿诚站起来,拾过郭骑云的事件簿,翻了翻,扯下用过的一页,折好,揣在口袋里。
王天风看懂了用意,低头饮茶,骂了一句:“兔崽子。”
阿诚朝门口走了几步,转过身,一边退行,一边喊了一声:“郭警官。”
郭骑云一回头,就晃伤了眼,是智能电话上的闪光灯,阿诚拍下了他不明所以的脸。
车开出医院大门,拐上小路,就是狠狠一刹,阿诚跑得太急,扑在左前灯上。
他瞥见车牌号,右边数第二位红色,国防部。消息可真快。
停了停,车头一转,从阿诚身边徐徐开走,后座车窗缓缓升起,里头的人对着电话下了一个命令。
十点钟方向二楼窗口,长焦镜头锁定了阿诚,跟着他的步伐,快门连响。执行命令的是一名女子。
阿诚回来得迟,手术室的指示灯灭了。
走廊尽头站了几个人,衣着严整,正向他望着,明董事长的手下。
他立住了一会,才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扣好领口,抻平衣襟,拉了拉袖管,掩住衬衫上的血,明楼的血。
姐姐嗓门大,怨明楼不小心,听得出在哭。阿诚心头一悸,脚步也放轻了。
姐姐待他极好,比待哥哥还好,可是他越长大,越怕她,怕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怕它流泪,怕它笑,那双眼睛一瞅,什么秘密都掖不住。
监护室的门半敞,明楼倚在床头,眸子一抬,看见阿诚站在门外,一只眼睛冲他眨了一记。阿诚松了口气,笑了。
明楼收住目光,抬手要给姐姐抹一抹眼泪,她手一挥挡开了。明楼又抚她的肩头,一边认错,一边向阿诚拧了拧眉,表示招架不住,要他过来。
姐姐一回头,见着阿诚人长高了,小脸消瘦下去,她站起来,急走了几步,捉过他的衣襟,话还没说,先呜咽了一声,刚抹干的泪又涌出来。
阿诚摸出手帕应着姐姐,眸子问着明楼。
明楼两只手掌交叉了一个十字,右手握起来向下一沉。驾驶舱隐语,意思是故障解除。
他说一句冷,姐姐心疼,收着泪跑去关窗。他朝阿诚侧过脸,像个喝了药等着糖的孩子,阿诚挨过来,俯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姐姐恰好转身,阿诚在床边立正了,明楼握住他的手,阿诚捉着那只手,掩到身后。
“十六岁那年你非要读军校,一时任性苦了这么多日子,这回总算毕业了,不能再由着你了。”姐姐数落起阿诚,好像全忘了明楼的伤。
阿诚不声不响听着,拇指在明楼手心划了几笔:汪来过?
明楼在他手心回答:没见面。停了一会问:你去哪儿了?
阿诚的手蜷在明楼掌心没动。
明楼写了三个字:王天风?
“父亲还在的时候,同巴黎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交情很深,我给他寄过几幅阿诚的画,猜怎么着,就前几天,老先生来信了,说想收个关门弟子,问阿诚肯不肯跟他,我怕迟了他要选别人,就答应了。”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理不清。
“这几天让人在巴黎看房子,打算给阿诚买一间画室,去了连宿舍也省得找。”
姐姐察觉两个人心不在焉,欠身敲了敲床沿。
阿诚说:“听姐姐的。”
姐姐双眸向明楼一睐:“看,长大了,多听话。”
明楼捏了捏阿诚潮湿的手心,什么都没说。
当然不去什么巴黎,阿诚想,得回孤儿院,把故障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