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狗狗默立林中,咀嚼着突如其来的胜利,和突如其来的情绪。
丧彪无法解释其中的原理,他只是不断回溯他反刍到有些失真的记忆,并像个偏执的暴君一样,将猫群和狗群消亡前的诸多事件一一重演。
当眼熟的笼子纷纷出现时,丧彪便知道,那柄刺穿自己的旧剑,已经悬在那些的挑战者头顶了。
血锈的剑从记忆的坚冰中剥离,丧彪每一下挥动,都仿佛听见灵魂裂出的脆响。
丧彪赌赢了——曾经伤害过他的一切,正捍卫着他珍视一切。
此时,眼睛亮亮的剑仔还不知道:数年以后,面对终于被冰湖封印的苍鹰,猫群时任首领剑仔,会想起这个丧彪在朝阳中久久默立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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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们在湖心岛又呆了许多日子时间,直到晚间的湖水有些刺骨的凉意,才陆陆续续地搬回了宿舍区。
玄风从胜利后便没多少话,每当猫猫询问的眼神向她望去时,也总是遇见她轻轻错开的目光。
猫猫们当时以为是伤病修养的苦闷,后来,他们才明白,那时,玄风便开始了她的告别。
几场来势汹汹的落雨后,满园翠绿的梧桐,都换成了黄灿灿的叶子。湖心岛的一点苍翠,此时也变成饶有意趣的殷红。
玄风血呼呲啦地肩背也好了七七八八,虽然毛还没有长齐,但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狰狞可怖。
只是可惜了玄风的半截尾巴,像个断掉的枯枝,缀在身后,每当她经过松软的沙地,都在后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拖痕。
等黄蝴蝶一样的叶子纷纷扬扬地点缀了猫猫饮水河道,许久没有说话的玄风抖了抖毛,对一旁同样沉默的丧彪开口:“叶子落了,我也该回去了。”
丧彪轻轻眨眨眼睛:“可是树上还有叶子。”
“再晚就忘记路了。”玄风歪歪脑袋:“我已经在这里太久了,不是吗?”
“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曼巴瞳色逐渐加深,异色的瞳仁,一边像漫天的夕阳,一边像澄澈的湖泊,让猫猫看不明白。玄风抚着满曼巴锦缎一样丝滑的被毛,心中的翻来覆去的盘算还是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剑仔胸前已经蓄起了蓬松柔软的白毛,如果不是它腮边还稍显青涩,也俨然算是个魁梧的大小伙子了;
菜头瘦削的身材也逐渐匀称,原本锋利的肩胛也泛着圆润健美的橙光。一走一停,配着漫天的黄叶,晃得猫猫睁不开眼睛;
玄风垂着眼睛一一告别,轮到东东时,刚一照面,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怪玄风笑点低,只是东东进入了尴尬期——
东东的豆豆眉,虽然随着骨骼的拉长舒展开来,现在又滑稽地蹙在一起,点缀在他失水土豆一样皱巴巴的小狗脸上。干哑的公鸭嗓逐渐低沉,冷不丁地一开口,像个学狗叫的半大猴子。
离别的淡淡愁绪被嗤笑一冲,气氛也顿时轻松起来。
“我去送你!”菜头着急忙慌地报名:“东东长大了,不用总是让我看着了。”
“汪也去!”东东丝毫不介意猫猫的嬉笑,毕竟,他有时在玻璃前看到自己的身影,都能“汪”地一声把自己笑岔气。
“你们去干什么?”玄风许久没有敲他们的脑壳,如今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要踮起脚。
“给你保驾护航!”
“至少汪能帮你叼着尾巴!”
“得了吧你们!”玄风示意他们低头,板板正正地在他们脑壳正中间敲下几个暴栗:“馋我尾巴多久了东东?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流口水!”
“那我们就记一记你的家!”剑仔歪起脑袋:“下次就换我们到你家玩。”
“打住,打住。”玄风摆摆手:“你们跟着鸟慢慢找去吧,一个两个的,拖慢我的脚程。”
自从蓝波和斑斑离开园区后,离别对于猫猫来说,不过是换成黑鸟沟通而已。
彼时的叽叽喳喳的猫猫还不清楚,世界很大,多的是鸟儿也无法轻松定位的角落。
“对自己别太狠了。”玄风轻轻蹭了蹭丧彪,在他耳边小声讲:“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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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风的离开并没有造成什么波澜,直到一向张狂地黑鸟臊眉搭眼地站在电线上,带来跟丢的噩耗。
“那个臭鸟,一定是没有好好跟着!”菜头爪子把玻璃拍得哐哐响:“肯定是臭鸟在报复玄风。”
“更气的是,彪哥竟然不去找,也不让我们找!”剑仔痛心疾首地将架子挠得木屑纷飞:“虽然已经下了几场雨了,只要愿意找,还是有希望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