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以后不要说了,被旁人听了去,你就麻烦。”秦月今日没休息好,又说了这么多话,脑袋昏沉。吃不上饭,喝不起药的苦难和被迫读书的苦难哪个更难她已无法判断,只能劝道:“快回去休息,这个病休息不好会更重。”
林之羽无所谓道:“我倒宁愿它更重点儿,这样我就能一直不读书了。”
秦月呆住,脑中浮现出小五娘、重病的大爷、墓地里一块块墓碑,死人堆鼓起的土堆,还有为了一点儿药辛苦奔波的路人,即使都是不得其法,还是前者更难,书再读不懂也不会比活不下去更艰难。
秦月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用绵软的声线轻声道:“我告诉你一个可以让病加重的方法,就是将你的面巾取掉,然后搬到重病区,不出三日,你就没有这副力气打打闹闹,只能躺在床上昏睡,别说读书,能吃下饭就算好的,不过这病最凶险的还不是难受,而是呼吸不上的窒息感,许多人咳着咳着就咳不动,然后再也睁不开眼。”
“我错了!”林之羽磕磕巴巴道歉,灵动的眼睛露出惊恐,抓紧面巾,拼命朝里面跑。
他忘了前面站着的是个郎中,哪有郎中希望她照顾的病人病情加重,他可真傻,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可奇怪的是为何几句话让他毛骨悚然,明明只是声音小了些。
秦月看向逃跑的那人,目光中透出冷意,世上多少医者为拯救性命而付出毕生的精力,她讨厌将命看轻的人。
秦月换班后回到房中,另外两人都走了,她将鞋一扔,颓然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费尽心思换了班,想着去城中帮忙看诊,却被别人抢了先,看那日排队的情形,她似乎也没有过去的必要,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找些药材。
只是靠着每次在厨房中顺出的那点儿药材,杯水车薪,几日加起来都不够一人一个疗程所用量。
从哪再弄些药材呢,难道去医馆偷吗。
秦月忽而一笑,如今,想得到什么东西时,偷这个词竟然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头脑中,这是秦月旧时不敢想的。
只是就算偷,像上次一样运气好,也救不了那么多人。秦月四仰八叉地望着屋顶发呆,药材啊,药材,为何跑到北祈就变得如此难,有钱没钱都不好买,这是从小泡在药堆中的秦月无法想象自己会面临的困境。
撑着的手臂无力垂到床上,手指碰到一硬物,转头看到是她背回来的包,那里面装的就是张惜所说的那个办法。可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所谓的政治如何拯救那些病人,救人不还得看郎中和药嘛。对,就是这样,张惜肯定不对,秦月当日被张惜动摇的信念再一次坚定。
疲惫的困意渐渐袭来,她还是睡一觉再起来继续治病救人吧。
“砰”地一声,门打开,秦月烦躁地挤了挤眼,一点儿都不想睁开眼睛,只是楚瑜并没打算让她好过。
冰凉的手一下子模在秦月暖呼呼的脸上:“董姑娘,快点儿起来。”
秦月滚了一个圈,躲开出楚姑娘的骚扰:“天塌下来都别叫我。”
楚瑜一点儿都没有心软,追过去掀秦月的被子,暖意一下子消失,冲着秦月耳边喊道:“官药局的大人要来了,主事大姐让大家今日打扫卫生,还有些注意事情要说,所有人都要参加,不去扣工时,快起来。”
秦月只听到一句扣工时,立马就清醒地坐起来:“太残忍了吧,不光一天都睡不了觉,还要扣工时。”
楚瑜哈哈笑起来,捏捏秦月红彤彤的脸蛋:“平日中见冬姑娘专心救人,还以为不染世俗,原来也担心工时。”
秦月嘟嘟嘴,明白楚瑜吓唬她,站起来就要打她,楚瑜一边躲一边求饶:“好了,好了,大姐说你们这些上早班的可以不用打扫卫生,但要去听一下要注意的事情,毕竟这么大的人物来这儿,可不能出错。”
秦月熬了一夜,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她也就是装装样子,根本打不动人,停下来喘气。思绪飘远,官药局这个词乍听还不习惯,可她以前可是经常去那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