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马上就给他们换了床,两张小床,但是够长,能放下张惜八尺的身体,还贴心地在中间加了一个屏障。同时给他们带了些炒货和点心,秦月吃得满口渣子,张惜则一个也没碰。
还给秦月带来一个好消息,衙门为了能够给瘟疫病人提供帮助,将他们集中到一处,提供汤药和专门的郎中照看病情,然后向镇子中召集郎中和看护人,需要有经验同时每人每月提供十斤粮食。
秦月很是心动,但需要是本镇人让秦月头疼,董力兴致高昂地提议:他有个登记在册的阿姐,好多年之前偷偷同男人跑了,他和他娘没有报失踪,谎称出门游历,你可以用她的身份。
秦月担心被人认出,董力则让她不要担心:她姐跑走好多年了,女大十八变,谁还能记得长什么样。同时将她的登记文书给秦月,那上面的名字是董氏。女子无名即为名。
秦月犹豫道:“若我去了,肯定许久不能回来。那婶子的病怎么办。”
董力摸摸脑袋,大大咧咧答道:“这对你是个好机会,既能发挥医术,也能挣些口粮,我娘喝了你的药咳嗽缓解不少,休息时看看我娘就行。”
秦月眼眶湿润看向董力,其实也不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是锱铢必较等量交换不是,至少在某个时刻看不到预期回报时就付出一些,可能也就比预估的回报多一点儿,这种情形或许不是每分每秒都有,但至少有一刻便够了。足够支撑秦月长久以来的信念。
董力安慰:“你别担心,这是衙门牵头干的事情,我认识审查的人,保证不会穿帮的,目前我就知道好多走关系混口粮的,你比那些人强太多。要有信心,不过小月以后就要改名了。别忘了名字就行。”
秦月擦擦眼角,用力点头。傍晚张惜回来后,秦月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张惜大口喝了一口茶笑道:“我也找了个差事,衙门召人看守那个地方,我就报名选上了。”
秦月激动问:“有工钱吗?”
张惜站起走到秦月面前,冷笑道:“同你们一样,衙门征税收的粮食,发放之物自然也是粮食,不过管饭。”
秦月高兴地跳起来:“那咱们一月就就有二十斤口粮。”
“是啊,不过谁吃呢?”张惜抱胸低头看向秦月。
秦月这时才想到:他们都包饭,那这些粮食谁吃。
“算了,就便宜小董,帮咱们代买粮食吧。”张惜拍拍手坐下,随手拿起董力送的干果,嘎嘣咬了一个核桃。
秦月问:“那你每天能回来吗?”
“我们不进去,所以能回来。”张惜道。
“那这房子好歹没白租。”秦月也走过去挑了一个大的吃起来,这些东西都是用他们未来的劳动换来的,这么想,秦月对董大哥的感激中少了些愧疚。
张惜那日的话又出现在脑中:两不相欠确实能让大家的关系长长久久。当时没仔细想,可这句话也有问题,凡有欠,必有还,只有不欠才不用还,那都不用还了,还会有什么关系。秦月没想明白。
秦月第二日怀着忐忑的心去报名处,当记录的人写下董氏时,她明白她又换了一个身份,就像当时醒来时明白她已魂迁一样,可不论换个身份还是换个身体,除非魂飞湮灭,她都是秦月。
秦月经过一些笔试和面试,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题目,可见这里对郎中的要求也不高,最后她拿到房间号牌时头脑一片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被录用了,以后一个月能领十斤米还能包吃包住。
好像所有的灾难中都有收益者,比如她,因为这场瘟疫,她受困于此,却得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可她依然希望这场如恶魔般的疾病能早日结束,尽管那将意味着她又失业。
秦月此时不由地想起小五,也不知他娘喝了药有没有好一些。
远在大沟村的小五端着一碗药坐在他娘的床头,将一勺汤药送到靠在床头的女人嘴边:“娘,趁着药汤热,快喝吧。”
女人眼中带忧,叹息一声后前倾喝下药后问道:“小月郎中还没消息吗?”
小五点头将药碗放下道:“问过三叔,打听到镇上已经封城,所有进去的人都困在里面,外面的人也出不来,不知何时能解封。”
“多亏你那夜出来了,要不然娘可怎么过啊!”女人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
小五站起轻拍他娘的肩膀安慰:“娘,你别激动,好不容易病才刚刚好转,别在加重,那夜带出的药已经用完。”
女人转头看向桌上药包,她自然知道这包药来得多不容易,小五那夜回来时像是傻了,一只手紧紧抓住车上的绳子,另一只手护住胸中的药材,眼神呆愣,在快要冲上墙的前一刻才停下车,见到家人时哇的一下哭起来。
平静下来才同他们讲述刚刚经历的凶险,身上的鞭痕已经映出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