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我能回来。”她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上,“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苏梦舟微微偏过头,避开神乐真寻的视线。
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他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惋惜或同情的眼神,尤其是这个女人。
苏梦舟之前是习惯被人注视的,他也自信于自己无论被怎么盯着都可以心无波澜。可面对神乐真寻的目光时,他总有一种心思无处遁藏的错觉。这使得他在她面前很难不保持一丝警惕。
有时候苏梦舟会疑惑像杜绝那么聪明又敏锐的人,之前就一丁点儿都看不出神乐真寻的问题吗?还是说看出来了,但杜绝选择了自我欺骗。苏梦舟不得而知。
他曾经试探地问过杜绝,可对方却只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我知道又如何”。
是啊,知道又何如,知道了就能不爱吗?
“对了,黄雀呢?”
温婉可人的嗓音将苏梦舟的思绪拉了回来。
神乐真寻问得很轻,在听到苏梦舟说“没见到黄雀”后,她微微蹙起柳眉。
“黄雀不是会擅自行动的人……”她喃喃自语,仿佛在思考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屋外就突然传来像是口哨的声音。听到口哨声,苏梦舟的表情跟着一变:“是那位北帝觉察到了什么吗?”
这口哨是在外面放哨的眼线吹的,只吹一声意味着有不明身份的人正在接近他们。
“他大概觉察到我并非神乐真弥。”她说得很平静,就好像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不要紧么?”
“只要神乐真弥还在南国就不打紧。”她慢慢地说,“那个男人要的是我和真弥,少一个都不行。所以哪怕他发现我不是神乐真弥,他也需要留下我做诱饵。”
苏梦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这就是你无所谓北帝会不会发现你真实身份的底气么?”
“也不是无所谓,我还是有点怕他不让我回来。”脑海里掠过北帝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和他注视自己的眼神,她忍不住地将眉蹙得更深了。
“不过……”苏梦舟故意顿了顿,”你不怕南皇处决了神乐真弥?”
侧头看向他,她勾了勾唇:“神乐真弥是尸体也无所谓,只要北帝见不到尸体就成。”
闻言,苏梦舟不由得眯了眯眸子:“北帝到底是多忌惮你们姐弟……”
“你别看北国人武德充沛,其实在当今北帝登基前,北国人的生活一直很原始并且信奉天命。所以国师在北国的地位历来都很高。”她像是回忆般地幽幽说道,“而北国最后一任国师就是我和真弥的外祖父。”
她的这位外祖父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想通过传递所谓天命来掌控北帝。
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转述所谓天命说我娘亲会诞下神子,这神子能够改变北国的国运,助北帝一统四国。北帝按他的意愿娶了我娘亲,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娘亲会怀上龙凤胎。”
苏梦舟沉吟道:“而在北国,双子乃不祥之兆。”
“不错,虽然这是之前的国师传达的‘天命’,但‘天命不可违’呀。我的外祖父哪怕想推翻这个早已根植于人心的‘天命’也需要等到年末的祭祀之日重新‘占卜’。不过北帝哪可能再给他机会。”
从她有记忆的那天起,她就和真弥被关在王宫的秘殿之中。没人愿意接近他们。送来的饭菜都是放在门边,要他们自己去够,够不到就会挨饿。
“按北国以往的‘传统’,双子长至成年就会被送往被北国人当作圣地的‘灵山’,献祭给‘灵山’里栖居的众神,以换取家国安宁。”
“这是迷信。”苏梦舟面无表情地评价。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管用。”
平静的目光望向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些‘天命’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诞生。只要它能实现某些目的,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去信它、用它。”
“北帝是一个信‘天命’的人?”
“不,他不是。”她回答得很果断,“他从来就不信‘天命’,他和我外祖父一样只是借着‘天命’处理掉妨碍他宏图霸业的人还有势力。”
“我明白了,这确实像一个精通权术的帝王会做的事。”苏梦舟看向神乐真寻美丽又淡漠的侧颜,试探地问,“所以你做的这一切包括离开杜绝嫁给南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北帝?”
“如果你是替杜绝问的,那我的答案是不。我离开杜绝纯粹是因为我不爱他。”她忽然低低柔柔地笑了,“我不过是好奇想试试男女情爱,没想到他居然对我动了真情。”
听到神乐真寻的回答,苏梦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擅长撒谎也不擅长。”
她倒是不介意被他看穿,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问:“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毕竟已经发生的事,纵使有过丁点后悔,也不可改变,更何况她从不后悔。
“是没有意义,你就当是我的好奇吧。”苏梦舟说着转向门边,他似乎比神乐真寻更早觉察到门外的人。他轻喃着提醒神色未变的她。
“‘客人’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