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他,这人是个疯子。”
吴越琛见状,急忙拉了孙浩一把,两个人咬牙切齿,像是和陈青屿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边嘀咕着一边走远了。
洗手间里,水龙头重又拧紧,只有很轻很轻的滴水声在走廊里回荡。
陈青屿擦干了手走出来,孟惜荫还站在那儿,眼眶红红的,嘴唇抿成一道颤抖的线。
他的心似乎被一根悬着的线牵着,也细微地颤了颤。
“你还好吗?”
陈青屿出声询问,却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才发觉她眼睑下一点洇开的泪珠,歪歪扭扭的痕渍,湿漉漉地延到唇边。
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孟惜荫有些慌张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没事。”
似乎是天生泪失禁体质,每每跟人吵架或是理论的时候,她总会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明明她并不想哭,对方的攻击也根本不会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比刚才那些话难听许多倍的,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来北城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流言蜚语和讥讽谩骂,只是还是忍不住会生气难过,而一旦牵起情绪波动,眼泪就会不受控制。
一包纸巾递到孟惜荫眼前,随之一起出现在视线里的,还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给。”
陈青屿的声线是一贯的淡漠,此刻在嘈杂走廊里,却另有一种宽慰人心的力量,孟惜荫敛了敛情绪,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小声说:“谢谢。”
她不知道陈青屿有没有听到刚才孙浩说的那些话。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擦干净脸上泪痕,然后和她一起回到教室。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随着时针的摆动而归到原位。
在指针转动的哒哒声里,一张折起来的字条悄无声息放在孟惜荫桌角。她愣了愣,视线朝旁边瞥去,陈青屿已经迅速收回了手。
方格底的便签纸上是他熟悉字迹。
“疼吗?”
男生力气大,即便只是不小心撞到,应该也是很痛的。
更何况她看起来那样弱小。像一朵,风一吹就会碎掉的玻璃花。
那一瞬,眼眶被某种酸而胀的东西占满,孟惜荫攥紧手心字条,许多复杂情绪撞在一起,乱糟糟的。
陈青屿看见了。
包括那些让她难堪的言论,他也全部听到了。
孟惜荫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明里暗里的议论和闲话,她生长的环境早早地就教会了她如何把难听的话当作耳边风。
高二那年,陶玉茹费尽心力,托关系把她送进这座北城最好的高中,从她跟在陶玉茹身后在一重重目光中走出校长室的时候,她就已预见到她的高中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靠攀关系硬塞进来的关系户。
她妈妈是靠给有钱人当小三才那么有钱的。
她爸爸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惜荫听惯了这些话,也习惯了被孤立、被冷落、被嘲笑讥讽,可是此刻她忽然在想,陈青屿是如何看她的。
他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她,冷眼旁观又暗里讥讽?
只是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而已。
那一刻孟惜荫发现,她开始在意陈青屿对她的看法。
很在意很在意。
*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赵嘉树才回到教室。
孟惜荫已经收拾好书包,起身时下意识看一眼旁边座位,陈青屿仍在趴着睡觉。
他最近好像很累。
“荫荫,等我一下!”赵嘉树一边飞快地把桌上书本扫进书包里,一边去捞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
孟惜荫踌躇地站在原地。
教室里人流散尽,只余风扇不知疲倦地转动。
后天就是周六了。
她很想问一问陈青屿,上周他们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可是赵嘉树已经站在门口朝她招手:“走吧走吧,今天烤冷面的阿姨出摊,我请你。”
孟惜荫只好把话语咽回肚子里,垂下眼睛从陈青屿身边走过。
夏夜的风闷热,吹在脸上像黏糊糊的棉花糖。
走在路上,孟惜荫的沉默太过反常,原本还在吐槽今年自主招生流程有多繁琐的赵嘉树,声调因她脸上过分明显的郁郁寡欢而渐渐放轻。
“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