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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
刀剑付丧神在女婶的怀中破碎,而女孩子甚至都来不及捞起本丸初始刀的碎片,就被她的近侍抗起来奔逃而去。
她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初始刀的血,连视野都被蒙上了一层红红的雾气,红的像她第一次踏入本丸,他第一个来迎接她时手上的丹蔻。
阿羚趴在紫眼睛近侍的肩头费力地扭过头,她的付丧神破碎的本体钉在红红的土地上,也钉在了她的心里,
在红色的天幕下,浮过红色柔光的碎片就好像廉价的塑料。
“你看,”把她抓过来的审神者在那时说,“付丧神啊。就是一种廉价又无趣的东西。花不了多少精力就可以重复得到,碎掉了也不会心疼,等级也可以靠根津糖拉起来。”
“真是可笑,天天奢望着不可能的情感,甚至还想做出神隐这种事情。刀子懂什么爱?”
“只是有了一个人型而已——刀子还是刀子,廉价就是廉价。”
不一样的,阿羚想,那是不一样的。
她本丸的刀剑付丧神都是好孩子,他们的前任审神者是个纯良的好孩子,被他灵力影响的刀剑付丧神们自然也都很好。
就算感情很好的前任审神者任期已至也没考虑过干出坏事,就算忐忐忑忑,就算紧张不安,他们也接受了她。
他们是她的宝物啊。
就如同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她活下来一样,她也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他们留下来。
可是啊,阿羚太弱了。
又累又饿、灵力一点儿都不剩的女婶抱着被自己压回本体的压切长谷部躲在石头后边——她的付丧神的血浸湿了她的衣服,泼满了她的全身,而这令她作呕的血腥味也保护好了她,以至于在这血液渗透到三尺之下的土地上,暂时没有失去神智的废弃实验品发现她。
女婶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已经管不了自己脱臼的手臂、大概已经有了瘀血的背部和不知道有多少的撕裂伤了,略微缓过气后,那钉在她心里的碎刃嵌得愈来愈深,让她的心脏火辣辣地痛得更加剧烈。
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太弱了才需要你们保护我——如果你们的审神者不是我就好了——如果换个人的话,一定能够做的更好吧?
前仆后继地跑过来、为了我碎掉,你们是笨蛋吗?!这种时候就不要管我了啊,能跑掉多少就是多少啊?!
忠诚到像傻蛋一样。
可恶……要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阿羚通常是十分倒霉的,但又同时是十分幸运的。
闪亮的刀光闪过,切开一只还在地里拱来拱去、已经离阿羚的藏身点越来越近,好像在觅食的实验体。
如果说正常的付丧神在战斗时是锋锐在外,狂气其中的话,那这些被投放在这里的付丧神在战斗的时候则是由内而外的疯狂,带着点不死不休的劲头了。
出手的刀剑付丧神是一位数珠丸恒次。
他身边的岩融已经异化地十分严重了,撕开一振实验体的胸膛就开始痛饮它的鲜血汲取那点可怜的灵力。
如此苛求灵力…已经快没救了。阿羚浑身发寒。
数珠丸恒次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黑白渐变长发。据一些喜欢给自己付丧神整理头发的审神者说,摸上去出乎意料地柔软且冰凉,就像古时唐国的绸缎,发尾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呈现出一种接近透明的质感。
付丧神的性格并不是被固定在条条框框里的,同一位付丧神的分灵会根据境遇的不同展现出不同性格的这件事已经说烂了。
这位极化后越来越向物理超度方向发展的佛刀把自己的同伴的脸从实验体的尸体上拽起来,高大的薙刀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修勾——但是阿羚却完全不能因为这点可怜而忽略那张异化的脸上站着的血液和内脏碎片。
不易察觉的甜腥味进入了阿羚的鼻腔,同时夹杂着辣人的烟气,让阿羚死死捂住嘴才能忍住咳嗽。
太刀付丧神把薙刀赶到前面,伸出沾了血的手毫不在意地覆上自己的脸侧,将自己的长发全部捋到脑后,给苍白的皮肤画上了一抹惊心的红。
要走了吗……?
阿羚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她的血液冻结了。
——不远处的数珠丸恒次转过脸,常年低垂的眼睛睁开了,紫色的瞳仁冷冷地扫过,脸庞的血液妖异又美艳——这个时候的佛刀已经不像佛刀了,反而像一只食人心血的女鬼。
“……!!!!”
阿羚猛然坐起,大口喘着气,手指不自觉地附上了自己的喉咙。
“——主君!”熟悉的脸出现在旁边,阿羚这才恍然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她已经离开了那个痛苦之地。
……又做梦了吗。阿羚死死压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将脑袋的阵痛压下去。
旁边的一只手递给她一杯水。
阿羚抬头,看见的是中年男人外形的救命恩人。
这位外在很像寻常意义上色欲熏天的渣婶的救命恩人却出乎意料地有着非常沉静的眼神,就像大海一样,在柔软包容物事的包裹下,人会慢慢地平静下来。
“做梦了?”穿越者问。
“…嗯。抱歉。”
阿羚接过杯子低下头,看着水面上苍白憔悴的倒影。
她无意识地低喃着。
……有的时候,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