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的嘴唇在杯口颤抖:“能去哪?菜市场、公园、还有……” 她突然咬住嘴唇,目光飘向小区东角的围墙,那里爬满枯萎的紫藤花。
张奶奶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紧紧抓住单浩的胳膊,指尖微微颤抖,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哎呀,我咋把这茬给忘了!有个地方,他说不定在那儿!”
单浩身子前倾,神情急切,忙不迭地问道:“奶奶,到底是哪儿啊?”
张奶奶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满是期待与回忆交织的复杂情绪,缓缓说道:“小区附近那个公园的小河边。我跟你说,我和你刘爷爷年轻时候谈恋爱,总约在那儿,每次都让他在那儿等着我。”
单浩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边往车的方向快步走去,边说道:“那咱可别耽搁,赶紧过去!”
车上,暖黄色的车内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张奶奶坐在后座,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忧心忡忡地开口:“这老头子,自从得了老年痴呆,脑子就时好时坏,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可偶尔又能记起些年轻时的事儿,真让人捉摸不透。”
秦晓雯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张奶奶的手,温声细语地安慰道:“奶奶,您往好处想,说不定刘爷爷就是去那儿回忆以前的美好时光了呢。”
张奶奶靠在椅背上,目光飘向远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深深的眷恋与爱意:“那时候啊,他性子实诚,每次都早早地就在河边候着我。我呢,总爱磨蹭,老是迟到,可他从来没对我不耐烦过,每次见着我,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单浩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眼睛时不时扫向后视镜,轻声说道:“奶奶,您放宽心,肯定能找到爷爷的,您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肯定不会让您着急太久。”
张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但愿如此吧,这要是真找不着他,我往后的日子,可就不知道该咋过了哟。”
很快,车就抵达了公园。月光如银纱般倾洒在河面上,微风拂过,波光粼粼,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张奶奶脚步匆匆,朝着河边奔去,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嘴里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大声呼喊:“老刘 —— 老刘 —— 你在哪儿啊 ——”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焦急与牵挂 。
晚上九点,单浩的车在公园门口急刹,车灯照亮 “情侣河” 的木牌,油漆剥落的 “侣” 字只剩半边。张奶奶盯着河面反光,突然抽了抽鼻子:“这死老头子,年轻时总说河水像明兰的眼睛……”
秦晓雯扶着她下车,听见单浩在身后低声说:“奶奶,您刚才在保安室说,爷爷总把您的名字喊成‘明兰’,那是您的小名吧?”
老太太的肩膀猛地绷紧,保温杯盖 “咔嗒” 扣上:“喊什么小名,都老头子了……” 话没说完,河对岸的芦苇丛突然传来咳嗽声,像老式齿轮转动的响动。
小九第一个冲过去,尾巴扫过枯黄的芦苇,刘爷爷的灰夹克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攥着半块硬面包,面前摆着个空矿泉水瓶,瓶身上画着歪扭的笑脸 —— 是张奶奶年轻时最爱用的款式。
“老刘!” 张奶奶的保温杯摔在地上,热水泼湿了芦苇根。
刘爷爷颤巍巍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块芝麻糖,糖纸在月光下发出脆响:“明兰,你迟到了,电影都散场了……”
河水在石凳下潺潺流动,单浩蹲下身,看见刘爷爷的裤脚全是泥,鞋底还卡着河边的水草。
“您看,” 张奶奶突然笑了,蹲下来替老伴系好鞋带,语气里全是埋怨,“又把袜子穿反了,脚不冻着才怪……” 她的指尖划过老人手背上的纹路,像在抚摸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年轻时候总说等我,现在老了,还在等。”
单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钥匙链上的鹅卵石挂件。
返程的车上,张奶奶把老伴的手焐在掌心,突然说:“五八年大炼钢铁,他偷偷攒下粮票给我买红糖,自己饿出浮肿……”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现在他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公园的路灯从车窗外掠过,单浩的手慢慢挪向秦晓雯的手背,指尖触到她手腕内侧的胎记,秦晓雯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掌心裹住自己的冰凉,像握住了岁月里,那些不曾褪色的温柔。
尾声
凌晨时分,小区的路灯终于修好,暖光映着张奶奶扶着老伴上楼的身影。刘爷爷的蓝布帽歪在头上,却紧紧攥着老伴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单浩的车停在单元门口,引擎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你说,” 秦晓雯望着楼上亮起的灯光,“记忆会消失,但爱真的能留下吗?”
单浩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小九,狗狗正把下巴搁在她膝头,尾巴扫过她手腕的胎记。
远处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宋宇实验室里,那些承载着生命密码的培养皿,而有些答案,早已在时光的河流里,悄悄沉淀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