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声音问。
江幸回答:“我们不是云家的人,也不做伤害你们的事,等我们的事情解决了,会把你们放走。”
“哈哈!谁信?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要血要肉,尽管来取!’
周围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听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上次有人来给这个大妖取血,大妖直接将那个人撕碎,吃掉了半个身子。
不过这次似乎又有些不同,这些人走了半路,没有一只妖魔被采血,似乎真的不是云家的人?他们是谁?
江幸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问:“这位妖……魔?前辈?您在哪里?”
这妖听力和嗅觉都极佳,有着听声辨位的本事,“再往走二十步转弯就能看见爷爷我,怎么?几天不见忘了?”
看着江幸真的要动身前去,季倏然出声阻拦,“江道友,要不先别去,我们先去找府主,他们出不来,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听到“府主”二字,周围一阵躁动。原来还是云家的那些人。
江幸摇摇头,“既然他们出不来,我们过去看看也没事,而且他就在我们前面。”
叶竹心:“我陪你一起去。”
江幸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颔首。
二十步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大妖就在右手边拐角里面。季倏然还是有些犹豫,东方镜看着另一边那黑洞洞的一个笼子,也劝,“理他干嘛呢?那可是大妖,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到事情解决了,他们应该也就能离开了!干嘛非要现在去招惹他们呢?”
叶竹心:“就是看看而已,而且我也想知道这里的妖兽都遭受了什么,如果他们并非穷凶极恶的妖兽,我想帮忙他们。”
季倏然不是很赞同,江幸却又摸了摸他的头。
江幸:“这条路还有很长,前面估计还会有岔路,光靠我们在这里面转不知要走到何时了。如果他们能相信我们的身份,或许还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他朝众人点点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如果一炷香之内,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再动作也不迟。”
江幸说得也有道理,季倏然不再阻拦,裴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大妖早就听到了江幸他们的脚步声,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江幸才隐约看清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完整面貌。庞大的鹿一样的身躯,斜向后飞的鹿角,身负鳞甲,隐约可见身后蓬松的尾巴和白色毛发,红色的双眼大而有灵气,仿佛燃着小簇火焰,四蹄智商有彩麟,勾勒成美丽的图案。
叶竹心喃喃:“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妖兽……”
“当然,你怎么能见过。”巨龙轻蔑嗤笑,江幸道:“这是麒麟。”
“你认得我?”
江幸连蛟龙都见过了,可见瀛云洲大陆无奇不有,何况,“你长得很有特点。”
“是么?”麒麟自己低头看了看,意识到自己被江幸带偏,麒麟烦躁得剁了跺脚,“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流云山的人,这次来云家是为了追查‘神印’。”
“流云山?有点耳熟。”麒麟思索片刻,“这么说,你们也知道‘神印’?”
麒麟凑过来,庞大的兽首低垂,在江幸和叶竹心的耳边,“你们也是来得到它的?”
“不,我们要毁掉它。”
仿佛听到了可笑的笑话,麒麟的鼻子中发出了类似笑的喘息,“毁了它?你们根本不知道‘神印’是什么吧?”
“那个东西,可以让毫无修为之人体内盈满灵力,可以让毫无天分之人突飞猛进,他甚至让你直接从元婴期跳到渡劫期,你说你不想要,你说你要毁了它?”
江幸此时明白,当时思衡用林子笙和他作比,或许是想诱惑他接受‘神印’,他摇头,“可是那个东西也能让人非人,鬼非鬼,变成疯子或者是一具躯壳,这不是神谕,是诅咒。”
“管那么多做什么?变强不就好了?”
江幸摇摇头,“这东西不能留。前辈和这里的妖魔因为这东西受了不少伤害吧?不如前辈将知道的都告诉我,等我们毁了拿东西就放你们出去。”
麒麟沉默了一会儿,它本以为这世上所有人类都像云家的人一样贪婪,它恐吓江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再说,你就不怕放了我,我把你吃了?”
江幸笑笑,“比起吃了我们,前辈更应该吃了武贡府的这些人吧?就算前辈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会去毁掉那东西,只不过多兜两个圈子,就要受累您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麒麟:“哼,就凭你们,怎么能毁了那个东西?”靠近了闻江幸,总觉得这气息有一些熟悉。
“为什么不能?”
“等看到你们就明白了。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放我出去,”麒麟动起自己的小心思,“或许我还能帮帮你们。”
“万一前辈出来把我们吃了怎么办?”
麒麟噎了一下,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它本来在后山好好地睡觉,一时不察才被捉住,该死的这里还有很多封印和阵法,即使他有通天之能也跑不出去,要不是他妖力强大,早就像那条蛇一样,被吸干了血丢出去死了。
“放心,我不吃你们,我要亲自杀了那个什么府主。”
“而且,我不出去怎么给你们带路呢?”
季倏然再看到江幸出来时,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是哪里奇怪,“那个妖兽说什么了?”
江幸:“他说他愿意相信流云山的人,还给我们指了出口。”
东方镜:“吼起来那么凶,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呀,嘿嘿。”没了恐吓,江幸和叶竹心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东方镜也松了一口气,江幸手中的剑微微抖了一下。来之前,清心是没有剑鞘的。
麒麟听力极佳,多年来,几个人每一步路走在哪里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也能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接下来,每遇到一个岔路口,麒麟都会给出正确的方向,一行人也走得快了很多。
很快,面前出现了一个石头做的大门,上面各种花纹阵法十分繁复,像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每次那些人走到这里就消失,就是从这里出去的。”麒麟在暗处给江幸传声。
季倏然:“感觉这背后关了什么东西,那个妖兽给的路线正确吗?我们能相信它吗?”
麒麟听完有些躁动,江幸抚过剑鞘,“暂且相信吧,这些妖兽被困在这里好多年,欺骗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他观察上面的阵法,有些痕迹熟悉,像是流云山的,有些则陌生,可能是云家的阵法。
季倏然听江幸相信魔修,便着手开始解阵,江幸却有些疑惑,每次府主进去都需要解开这么多阵法?
东方镜忽然又出声,“这个!我好像发现了机关!”
“不会又是什么尸体吧?”
裴寒这么一问,东方镜就不敢说了的,小心翼翼等江幸过来看。
不过这次确实是个楔形的机关。
季倏然:“这个我在云家见过。”
她利落地解开了机关,满是符咒的石门缓缓移开,一个宽敞的空间缓缓落暴露在人们眼前。
一把剑。很美。
泛着银色的剑身,中间凸起,隐隐可见上面浮雕的花纹。剑身细长但不失锐利,像是檐下吊挂的一滴雪水瞬间凝成的冰柱,流畅而锋利,带着锐气。
镶着白玉的剑柄,又十分柔和,让人不禁遐想握住这把剑的手该是怎样的修长白皙贵气优雅。
此刻它高悬在空中,血气漂浮于剑身周围。
是一把恐怖诡异的魔剑。
下面,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修士,左手高举,形容狼狈,散乱的发丝遮挡住上半张脸,依稀可见染血的唇角,洁白的道袍上血迹斑斑。
拖起的手腕之上,鲜血和醇厚的灵气连接魔剑,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虔诚。
另一边,是刚刚消失的思衡,两人灵力对冲,应该是过了很多招,不过从局面来看,竟然是思衡略占上风。
随着石门完全打开,这画面完全映入江幸眼帘,瞳孔骤缩,“温茗!”
地上的人听到了江幸的声音,朝这边抬起脸来,映着满身血污,看不清他的眼睛,因为很快温茗就将他的脸转回去了。
江幸一瞬间就闪身至温茗身边,将清心朝思衡的方向掷出,他也半跪下来,和温茗一样高,颤抖着手不知道如何碰他。
“温茗……”
温茗摇头,隐隐约约露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江幸的眼神描摹过他满是血迹的脸,顺着沾血的衣物,沿着抬起的臂膀,看向不停向魔剑灌入血气的手腕,他伸手想要将温茗的手拉下俩。
“别碰。”温茗说,“别碰我,也别碰那把剑。”
“……”
“我要怎么救你?”江幸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自己没有发觉。
温茗摇摇头,“这里很危险,你先离开。”
“……我怎么能离开?!”江幸低声嘶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江幸说话很急,一句接着一句,直勾勾盯着他,要从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温茗喉结动了动,却只是咳出一口血,那魔剑像是一个无底洞,无尽地吞噬着温茗的灵气和血肉。
江幸心中一急啊,“我先给你把这个东西断开!”
“不!不可以!”温茗另外一只手抓住他,他的手臂因为江幸的阻拦微微落下,又很快抬起,“还不能断,别碰。”
“没用的!”思衡在另一边笑了起来,他将袭过去的清心挥舞到地上,凉薄地嘲讽。
江幸的修为在他大乘期面前根本不够看,刚刚思衡一直在和季倏然和裴寒纠缠,此刻得到喘息立刻挥出灵力打向温茗这边,江幸和温茗一起拦住。
“你……”
想必刚才温茗就是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一边和思衡斗法才落入下风。
可是,为什么?
这柄魔剑一直在无休止地汲取着温茗的血和灵力。这和外面的妖魔所受到的有什么区别?他抬头看那柄魔剑,或许这东西就是所谓‘神印’的源头。
温茗知道江幸已经想到了,却认真道:“不能毁了它,并非全如你想的一样。”
“相信我。”
那边,思衡又和裴寒缠打在了一起,发出不断的爆破声音。江幸的眼睛感觉很干,喉咙也很干,于是说出的话也有些嘶哑,“那你就让我看着,让这个东西吸干你的血?”
“你知道么,你不见的时候,我以为你疯了,你被那个东西控制了,我以为你到处杀人……”
“现在你主动供养着这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温茗,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
“我们都没有疯,阿幸,请你相信我。”
江幸紧紧闭了闭眼,“那你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血能克制这把剑。它不是魔剑,阿幸,等我完全镇压住这把剑,所有事情就都解决了。”
说话间,又是一道灵力袭来,思衡削过来的灵气弦想要将温茗的右手割断,江幸挡下,一边朝着某一个方向怒斥,“前辈!你还在等什么!”
“哎呀呀!我这不是看你们能应付的过来?”妖兽的声音响起,扔在一边的剑柄浮在空中越来越大,片刻,一头威风凛凛的麒麟在他们面前现身,思衡大惊,“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别管,今天爷爷我就要杀了你!”瞬间,妖兽的气息弥漫开来,麒麟踏空朝着思衡的方向而去!
有了两人一兽的纠缠,思衡那边暂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江幸呼出一口气,快速地问温茗,“我相信你。这把剑到底和害人的‘神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压制它?你要压制多久?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温茗知道江幸不生气了,笑了笑,面目苍白,江幸心疼地擦去了他嘴角的痕迹。
“所谓‘神印’不是这把剑直接产生,而是这把剑中藏着天地规则,每当感应到妖魔气息就会释放出天地法则之力。”
“这些法则简单来说,就是你我入道参悟时得到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被释放出去,人们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很多修饰一辈子都参悟不透的法则,得到了灵气,力量,甚至智慧,有些修为低微之人甚至能够一跃成为化身期甚至大乘期高手。”
“思衡就是其中一个?”
“是。”
“但万物都有规则,大部分人无法承载这份‘神谕’,所以或疯或傻,你应该见到过武贡府的那些人,他们是思衡千挑万选过的,能够领悟规则又不会死去的容器。”
“但随着妖魔之血的刺激和饲养越来越多,这把剑要失控了。”
“所以那些法则、力量,逃脱了思衡掌控的领域,跑到了留村,找上了那些普通人?”
温茗点头。
那魔剑还在吸食温茗的血液,江幸难以忽略周遭充盈的血气,都是温茗的味道,在一呼一吸间泛着丝丝缕缕的痛,“那这把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有那些……天道规则?为什么是你的血?”
温茗虚掩下眸子,还没等他说话,一旁忽然传来叶竹心的声音,“我的血,好像也可以。”
“什么?”
只见叶竹心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一旁,手心被利器割破,丝丝缕缕的血从伤口溢出,血珠连成串,朝着空中那魔剑而去,和温茗的血一起缠绕在剑的周身。
“我感觉到,剑好像安静下来了。”叶竹心转身问温茗,“是这样吗?”
温茗点了点头。
“什么,到底为什么吗?”江幸想要割开自己的手,被温茗拦下。
“一个个用自己的血喂剑?我不行?”
“我感觉这把剑已经安静下了,不需要再用其他人的,而且,确实并非每个人的血都可以。”叶竹心道。
他指着东方镜,东方镜刚才也想帮忙,看叶竹心割破了手便也有样学样划破了自己的手,结果鲜血汩汩流出,魔剑理都不理。
疼死他了!东方镜捂着流血的手痛苦流泪。
“那得试试,”江幸灵气化作利刃,划破了手心,看着血溢出来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一群人在这里好像是什么歃血为盟一样,实际上就是为了一把不知道何来由的剑。
温茗闭住呼吸,也看着那血流出来,然后看着血从指缝划过。
一只手覆上伤口,暖暖的灵气将伤口治愈,温茗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庆幸却又哀伤的笑,“阿幸,你的血不行。”
“为什么?”江幸想问,只听耳边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
东方镜为叶竹心挡了一击,他胸口的镜子又挡住东方镜,镜片碎裂,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眼前的色块也在随着镜子碎裂而裂开,一片片漂浮在空中,久违的声音在江幸耳边响起……
“……滴滴……”
“滴——”
“宿主,你醒了吗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