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一到东宫,便觉府中气氛异常压抑,不说其他下人,单是这群平日总爱插科打诨的侍卫兄弟们,如今彼此见面,谁也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
整个东宫,打眼一看,一切照旧,瞧不出变化。可萧照知道,如今府中外松内紧,护卫和侍卫人数加了一倍,巡防也更为严密,换班更频繁。
萧照在东宫一向秉持着夹着尾巴做人的原则,不打听,不询问,不说话,安安心心在太子身边做事。
太子正在物色新一批暗探人选,这批人选必须要是新面孔,能力高,头脑灵活,不怕死,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慈悲之心,不能伤及妇孺。
“萧世子,风闻你对女子颇为怜惜。”太子淡淡说道。
萧照回答前先是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暗中招揽苦命女子为暗探这件事并无破绽。
他不紧不慢地答道:“回殿下,臣实在是可怜这群乱世女子,无关风月,只是痛惜。”
“那想必你也读过《京都女子实录》了。”
“回殿下,这部书有几卷便是出自臣之手,臣四处走访,所见即所书。”
太子一挑眉,诧异道:“本宫一直以为,那部书应是女子所著。”
“回殿下,写这本书,无关男女,无关文辞,却需要有一颗外族人的心,不受儒家汉人影响。臣自幼在草原里长大,降过烈马,熬过猛鹰,驯过骆驼。故臣知道,大渊,或者说是整个儒家,他们千百年来对女子所做的一切,就是驯养,像驯养家畜那般规训女子。”
太子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萧照自嘲道:“殿下是觉得,若换做是其他人写这部书,大抵是真的怜惜这些苦命女子。可若是臣写此书,多半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娘,攀附权贵。”
“不无此种可能。”
萧照闻言也不意外,只是慢慢道:“娘娘一开始并不知道此书是臣所作,臣也未曾告知,是后来机缘巧合,娘娘自己查到的。”
见太子不语,萧照也不多言语,他知道,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太子不会平白聊起这个,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他办。
一盏茶功夫,太子才开金口:“萧世子,本宫要你去日夜监视一个人。”
“臣领旨。”
“那名女子就住在京都,是太府卿蒋牧斋之妻李娴。本宫要你和其他暗卫日夜监视李娴,包括她的三个孩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报给东宫。”
萧照故意露出难色,问道:“未曾听过太府卿有过不臣之心,况且监视妇人,这免不了闺房之事,臣一个男子,有损蒋夫人清誉。”
“太府卿不用管他,只需监视李娴。本宫收到密报,永王要反。本宫思来想去,料想他反之前一定会先安顿好李娴母子。”
萧照汗流浃背,太子居然就这样无悲无喜,无忧无惧地说出大皇子要反的事。
萧照赶紧跪下:“臣什么都没听见,臣什么都不知道,臣只知道要密切监视李娴母子。”
“起来吧,不用惶恐,本宫还从未干过用灭口保住秘密的事。”
萧照冷静下来,突然发现了盲点,“不对啊殿下,按您的意思,李娴应是大皇子心尖上的人,这,怎么,变成了太府卿的夫人。”
太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李娴确实是永王在世的唯一牵挂,这一点,本宫确认无疑。”
这下可触及到萧照的知识盲区了:“既如此,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
“正因为是挚爱之人,才不能娶。”
萧照:???
看样子大渊皇室玩得挺花啊,独爱人妇。
“臣还有一事不明,殿下为何偏偏选中臣去做这个暗探?”
“因为你不算是本宫的人,哪怕有朝一日,本宫死在永王刀下,你也断不会去伤害李娴母子为本宫报仇雪恨。”
“殿下,您这么说实在是令臣惶恐啊,殿下您怎么可能输给永王,您定当一统天下,千秋万代。”萧照接着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聊表忠心。
萧照先回了一趟学宫,粗略交代了学宫诸事,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动身前往太府寺蒋府。
临行前,阿勒齐很是担忧:“世子,既然李娴是大皇子的心上人,你去监视她,此行怕是危险重重,你要不还是把我给带上吧。”
萧照不以为意:“顶多算是个有羁绊的故人,若真是心上人,怎么会让她嫁给旁人呢?”
阿勒齐摇摇头,“世子,大皇子喜欢她而不娶她,这恰恰说明他极爱重她。”
萧照:???
本世子刚打听过,这么多年,大皇子吃斋念佛,对李娴不闻不问,何来爱重之说?
阿勒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世子,您只爱自己,哪里会懂得敢舍才是爱。
萧照来到蒋府外的一茶馆,按府内统领交代,他需在这里找到先前埋伏的暗探并与他交班。
走进茶馆,一呼一吸间,萧照忽觉自己似乎不用对口令,他已经闻出了那名暗探所在。
沿着气味一路寻去,萧照直接坐在了靠窗的那张桌子前。
“滚。”桌对面的男人凶神恶煞道。
“兄弟,您这得有两个月没洗澡了吧。”萧照无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