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便这样想,做便不是这样做,陈景飞带着林昭先是在武堂参观了一番,又去了几个付子倾常愿驻留的地方。长着巨大桃树的庭子,几经翻新的书阁,自然还有几个间路原叮嘱过的有弟子把守的去处。
管是凭贿赂的和“沾亲带故”的,陈景飞通通带着看了个遍。两人聊起对武学的看法,越发觉得投缘。正说着,便走到了后山。
“这后山是你师祖养护的,你刚上山,便不要闯进去触霉头了。我们且在这边歇息片刻。”
进后山前有一小亭,陈景飞背向后山而坐,林昭授意坐在他一旁。
两人看着前方,晌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在道机阁的每一寸屋檐上。陈景飞指着远处那两重屋檐的方向道:“那便是重檐堂,掌门处理要务和议事的地方。”
“重檐堂。”林昭复念了一遍,又道:“师父和间师姑早些时候去了那里。”
“正巧,我们坐在此处,应该会等到她们出来。”陈景飞叹道:“数月不见,也不知小师妹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她在山上时还是孩子心性,你们在一处时,想来也常弄出些巧宗儿?”
林昭回想和付子倾呆在一起的日子,手臂垂在身侧,不经意间碰到从付子倾房里捡出来的桃木剑,便想起桃花节那夜,付子倾在树下恣意挥剑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又觉自己既拜了师,便不该在背后妄议编排师长。这会儿正有些无措。
陈景飞却似满不在乎地接话道:“看来你们相处得极好,这我便放心了。”
放下戒备,林昭这才打量起跟前的青俊之人。仙道之人总是温和谦恭,虽林之远这般儒商出身的武道大家,林昭也不能从先父身上感受到如此谦和温良的气质。
想是付子倾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便总是对谁都抱着同等心力。林家设宴时,她才因为付子倾不卑不亢的态度而愿意亲近。
正思索着,便听陈景飞向远处一指:“瞧,她们出来了。”
林昭朝那方向用力看去,却是看不太清,只能模糊地看出两个身形大概。想是两人的眼功差得太远。
陈景飞像是察觉到似的,忽地站起身来,向远处的二人挥手道:“小师妹!间师姐!林小侄在这里等你们呢!”
付子倾去重檐堂本以为是师父有要事交待,不料是间路原带着她走到内室,讲了好些为人师表的道理,姜允平始终没露面。
好在这会儿近午时,间路原便收了训诫的腔势,放了付子倾出来用午膳。这位被训诫的当事人,此时后脚跟出了重檐堂,正与间路原贫嘴,便听得陈景飞的高声“呼召”。
她一台眼,正看到立于高亭上的一大一小,紧忙伸长手臂挥道:“景飞师兄!昭儿!我们这便过去!”
“倾儿!”
见付子倾忘乎其形地奔走过去,间路原在后面提醒她。这位小仙才缓下步子,提起一侧的裙摆,辇着小步子向前遛去。
“景飞师兄!”来到亭前,付子倾行一礼,看向林昭。“我还未来得及引荐,不想你们自玩到一处了,说来我师兄对武道也颇有领悟,昭儿你可尽情叨扰他吧。这偌大的道机山里,独师兄潜修武学,无人望其项背,也无人与他解闷呢!”
“小师妹!”陈景飞打住付子倾的贫嘴,回身道:“道机山除了武书籍册,却无什么能使精进的。幸家师与抱山寺的抱山师叔交好,我常学得几招少林僧法。你若感兴趣,我定知无不言。”
“二师叔过谦了,晚辈定多加叨扰,师叔莫要嫌烦。”林昭行礼道。
“如此甚好,武堂杂乱,明日我让人拾掇出桃香亭,供你们习武,那里离女弟子经院近些。”间路原说道。“时候不早了,一同去用午膳吧,食堂备了小席,给你们接风洗尘呢。”
“多谢师姐。”付子倾替林昭接过话头。说罢便拉着林昭往食堂走去。
西庄的日头总是比外面的散漫亲和,许是付子倾所以为的那层不知谓的法门护在上方。
午时,吴管家请几位到主院落席用膳,上座便是西见安的姨奶奶,西庄的主母宿谨。主宾是与间路原差不多年纪的楚王爷。
楚王爷好武,腰间的配剑上还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黑玉,黑玉之下配着净黑的流苏。
间路原知道得多些,那是武道中人拜入各派后才有的身份凭证。
她再知道得多些,便可发现,这位储王爷的眉眼是有些亲切的,和付子倾有一些相似。
因着不想多生事端,间路原没有细细观瞧,却是楚王爷叹了一句。
“恕本王唐突,不过这位付姑娘与本王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呢!”楚王爷说罢又点点头,问向宿谨:“老太太觉得呢?”
宿谨应着声音打量起付子倾,心里惊叹一阵,但面上没显,随即应道:“老身糊涂了,好些年前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王爷说像,想必是有几分像的。或是付姑娘,间姑娘这般清俊人物,总是有相近的地方。”
“老太太说的是。”楚王爷便没再提这茬。
吴管家听得此话,却是暗暗低下头。
宿谨的房内,小侍被遣去别处,老太太褪去温和的神色,清明的眼睛直盯着墙柜上单藏着的一只轻剑。吴管家跟在一旁。
“老夫人,我已按信中所说,佯装与昭姑娘走散,再暗中收买乞儿掳绑。果真被那位付姑娘解救下来。”
“可这付姑娘……”吴管家四下看了眼门窗,低声道:“可这位付姑娘,是何许人也?若真与上面有了关联,老奴恐怕牵连了咱们。”
“待楚王爷离开,便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