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趁着林昭睡着,付子倾悄悄地晾开自己那半边被子,撑着胳膊,借着微薄的月光将手轻探进林昭的领口,欲拨弄出那枚玉佩坠子。
“怎么了?”
“啊……”付子倾僵住姿势,正对上林昭清明的眸子。
混着草木香的呼吸倾吐,惹得烦闷。林昭紧了紧被子,撇过身去。
“若想看玉佩,明日摘下给你细瞧。”
“好。”
这趁人之危夜探人颈的行为确是有些冒犯,付子倾探究心切,回过神来,才红着脸缩回被里。
“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昭紧了紧喉咙,应道:“夜里看不清罢了。”
“我没恼你。”
翌日一早,付子倾得了林昭的玉佩到手里,又摆出自己的那枚搁到亮堂地儿细瞧起来,全觉不出差别。
“莫不是我看错了?”手里这分明是一对素净齐当的物什。倒是林昭的那枚飘花的位置紧些,绝不是昨晚儿的那颜色。
思虑不齐,付子倾在锦衣布料的后院踱着步子,心里默默背起山门令牌的法诀。手掌掩在账本下面对着腰间的木头运了些力道。
忽得,她余光瞥见令牌上闪出光亮。她四下环顾一番,坐回椅子上掩着一瞧,原本光秃的木头上显出细纹来,付子倾只能分辨出上面的“道机”二字,其他便看不大懂了。不多时,不知从何处传出来间路原的声音。
“倾儿,过几日师父寿辰,我去寻你上山贺寿。”
似是借着令牌隔空传进耳里的。付子倾虽为道机上顶有灵性的弟子,却不曾使过山门令牌。不为别的,只是她从不将这碍着步子的东西待在身上,久了姜允平便烦着说教,有令便传给间路原或展慕遥。
三人关系紧着,二位递信倒也不觉麻烦。
如此一来,尽管付子倾手握掌门的令牌法诀,却不得要领,传不出令讯,只得干巴巴的听着。
点着帐子上的名目期号,付子倾正翻到昨日从华阳城新到的一批南洋来的花染丝料,旁个戳着张王布匹的刻章,还有到货的日期——四月廿五。
“啊!”付子倾不由得轻呼一声,用账子拍了下脑门儿。姜允平的生辰是五月初九,算来确是近了。伙计进来后院,正瞧见付子倾摊在椅子上懊悔不已的样子,手里握着账本。
‘瞧吧,准是帐子出纰漏了。这付姑娘虽生得俊俏,善拉拢顾客,但毕竟是年小,遇事儿容易慌乱。’伙计心里想着,便走上近前来,试探地问道:“付姑娘,可是有难事?”
识得来人的声响,付子倾有些激动地比了比手势:“金宝哥,我要定一匹花染丝料,花费从我工钱里扣!”
李金宝闻言愣了下神,这功夫却不消耽误。付子倾将帐子合上堆到他胸口,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前屋。留下一耳朵交代:“帐子都核好了,我出去一趟!”
包了一匹衣料带着,付子倾便出了铺子,寻了家上好的裁缝店,将衣料一摊,惊得掌柜直瞪了眼。
花染丝料纹样繁复堆叠,色彩鲜明,不同于传统纹样的内敛或华贵,丝料也是考究细致,轻柔和顺,一瞧便不是本地的货源。
付子倾倒是直截了当:“掌柜的,烦请做套男子的中衣,送与家中老人的。三日可做成?”
“姑娘,这恐怕要……”
“这是南洋来的上好花染丝料,我可保证平阳县内您第一个得见。若是加紧做出衣样来,呈在柜前,观效定然与以往不同。眼下端午节近,何不抢上先机。我也好得件衣服孝敬家中长辈。”
“感念姑娘一片孝心。”掌柜的思揣着应下,敲好定金。瞧着付子倾的言行猜断出身份来,便自报了家门,原是姓季。
“多谢季掌柜了,三日后我便来取。”合了银子,付子倾便揣好取货票子回了铺子。
林昭是个伶俐沉稳又好学知礼的学生,夫子们喜欢得紧,不由得感叹当年昭皇后的高义,大昌男女同等、共昌共荣,这才兴起孔安学堂这般男学女学不分设的风尚。
夫子学究们浸着旧学的文化,起初是极力反对的。但不乏有女子顶着排挤考到首榜,旧儒们回过味儿来,也开始和家中的娘子论起之乎者也来。
说起这位昭皇后的赐号,倒是与这林昭是同个“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