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还没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满脑子都是她要回家。蒋十伊没听清她呢喃些什么,只道:“别怕。”
他喂她喝了点水,拿了件衣裳,披盖在她身上将她紧紧包裹住,手臂横过她双膝下,带她离开这个房间。
经过那具僵掉的尸体时,她圈着蒋十伊脖子的手臂收紧。
从小到大,除了与玩伴打闹嬉戏时会把自己弄伤,从未有人伤过她。即使她爹生她气,也只是冷着脸拂袖离去。
她也从未和别人发生过如此激烈的冲突。
今日被这色迷心窍的歹徒暴力相对,她也只是用本能反抗去应对。
浑身紧绷,将才的伤,肿胀的疼痛感在此刻非常明显。
蒋十伊带她去了库房。
这里的木架上摆着许多瓷器玉器,还有书籍。
各类档案书籍,满满当当的十来个书柜,乌木架上的灰尘堆起,即使这些器物珍贵,但也落满了灰尘,看不出价值来。
房间很高很大,层层叠叠的架子最里侧有一张桌案,旁边有一张床榻。
比起他们住的院子,要更加简陋。
但沈鸢已然不讲究这些,刚被蒋十伊放在床榻上,见他要走,就抓着他的衣袖。
蒋十伊身上穿着灰蓝色长衫,黑布马甲,腰间系着红色窄带,胸前横斜着黄色行李,看样子是刚从山下回来。
也真是巧了,再晚一点,她差一点就要被崔显掐死了。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一晚上说了好几遍这句话。
她声音又低又粗,浑然听不出来原来那种姑娘家的娇憨,像是个掉光了牙的老人。
蒋十伊听不清楚小姑娘的声音,但他看得清她此刻的样貌。
几乎认不出来,连眼睛都认不出来。
他下颌绷紧,攥紧掌心。
天色已晚,他本打算在山下客栈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回。
不知为何,心底有一个声音,叫他即刻上山。
没成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崔显欺负人也着实不武。
只是情急之下,一剑杀死了他,此举太过冲动。
但不管怎样,人都死了,他能承受这些后果。
“我去拿药。”蒋十伊握住她的手背,将她手指一根根从自己衣袖上掰扯开。
他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沈鸢六神无主,点了点头,这才松手。
在这里,她唯一能相信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只要他能保护自己安危,那她就能在救兵来之前,平安无事。
即使心中再苦涩,她也只能凝神屏气,收敛起锋利的性格来。
蒋十伊拿回来了药膏,在烛火上烫了烫,黑色膏体化开,浓郁苦涩的草药气味弥散在空气中,沈鸢脸皱成一团。
沈鸢想说她自己来涂药,但是一开口,嗓子却不听她使唤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陡然睁大眼,根根分明的眼睫太阳花似的绽开,眸子里蓄满了晶莹的泪花。
她好像要变成哑巴了。
“啊……啊……”
沈鸢半张着嘴,压着舌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
她眼神茫然,一把抓着蒋十伊的手腕,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蒋十伊坐在床边,她在床里,他顺手反握著她手臂,把她拉向自己。
他伸出手,虎口抵在她下巴上,修长手指轻掐她红肿的脸颊。
仔细看了看她嗓子眼里的状况,灯烛光下,瞧了又瞧。
嗓子红肿充血,几乎堵住了整个气管,能说得出来话才怪。
被掌掴的脸也越来越肿,白色眼球上红血丝蔓延,连接到黑色瞳孔。
蒋十伊尽力忽视看到她脸产生的异样情绪,给她脖子上的掐痕涂药。
沈鸢的视线愈发浑浊,即使蒋十伊离她非常近,她都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费力仰着脖子。
脖子上的肉痛,脖子里的嗓子也冒火似的痛。
头皮痛,胸口痛,胯骨痛,后背痛,手臂也痛……
要是能痛死就好了,她也没必要这么清醒地活受罪。
或者睡着也好。
脑袋昏沉,沈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但清醒时,她正蜷缩在蒋十伊的怀中。
两人靠得极近,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只要她稍一动,就会把他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