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六年来,宫中大臣暗下被分为长子一派,以及幼子一派。一个背靠长公主,另一个则是王皇后。
而司礼监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故而极有可能是圣上对长公主起了疑虑。
傅翊周虽听廖飞的吩咐,但有些分神,视线停在桌面上。
桌面笔架旁,一只白玉手镯躺在乌木桌上。
“千万当心,别让公主府的人发现,明白吗?”廖飞发现他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特地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属下明白。”傅翊周回神看了廖飞一眼。
“对了,听说最近你和沈家走得近?”廖飞说完了正事,语气由严肃转变为轻松,他侧头看了傅翊周一眼。
“看上沈家那个没人要的女人了?”
廖飞极其讨厌孤傲的女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要全天下都捧着她的样子。况且还是个名节败坏的女人。
傅翊周避而不谈,只笑道:“上次被他们家人套住打了一顿。”
廖飞“奥”了一声,“上次你不是说让几个小贼逮着机会报复了吗?原是被他家人打的啊。”他轻笑出声。
傅翊周皮笑肉不笑。
“行了,去吧,切忌要注意行踪。”
“好。”
长公主府位于京城南区。
是夜,傅翊周着夜行衣,长公主府宅的构图早已熟记于心。
一连三四晚,他都在长公主府的廊上屋檐上度过,没发现什么奇特的事。
直到第六日二更天时分,长公主府内护院突然高声呼喊抓刺客,与此同时,一只羽箭从暗中射出,精准地贯穿了傅翊周的右手臂。
越来越多的人向他遇伏的地点汇聚,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行踪暴露。
而且应是有人早就注意到了他。
眼下不能纠结原因,傅翊周只能在廊檐上飞跃,身后直射过来的箭越来越多。
按道理,这不是一个公主府该配有的武器量。
傅翊周当即觉察到,这就是冲他来的。他用左手挥刀挡剑,一边寻找逃生路线。他很快翻出了长公主府,向东边巷道奔去。
身后那群人追了出来,高举着火把,并没有因他逃窜出来,就放过他,而是握着刀剑,在公主府外继续搜寻。
先前只是猜测,但这么一看,他已经笃定,他们不仅想拿住人。
更想要他的命。
他奔到了一条熟悉的巷道,飞快拍了其中一家的院门,院子主人开门后,放了傅翊周进去。
“傅大人?这么晚来所为何事?”来人并不惊讶。
傅翊周食指竖在唇间。
巷道外的人群奔跑声由远及近。
“人呢?我分明看他是往这处跑的。”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巷道内格外突兀。
“难不成躲进哪户人家里去了?”
“不行,上头吩咐过的,不能让他跑了!”
“那我们怎么办?”
“箭头有毒,他跑不远,就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搜!”
“好,你们去那头,剩下的跟我一起去另一头。”
女子本来是被吵醒的,这会彻底没了睡意,她听见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动静,盯着傅翊周的眼神,顿时变得焦急起来。
傅翊周身着黑衣,夜色下的手臂湿润,明显是血液。
“傅大人,他们是来找你的?”女子声音很轻,试探问道。
傅翊周嘴唇泛白,长睫下的瞳孔微颤,已然是不太清明。本以为进了人家,那群人就会罢休,看样子他低估了那群人的目标。
他并未多作停留。
“我先离开,倘若有人问起,就当我从未来过。”
话音刚落,他就从前院离开,行在大街上。
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走。
那条道路,他万分熟悉,即使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半炷香不到,他拐进了一个巷道,一跃而上,爬到了那颗老榆树上,翻进了墙内。
是夜,沈鸢被紫檀燃香的气味熏醒。
傍晚那会,小铜炉点着了,放在窗户边的桌案上,这会仍在燃着。
沈鸢觉着室内空气闷得慌,这才趿拉着鞋子,下床开窗。窗户一开,凉风吹入,烦闷的气息削减了大半,她人也愈发清醒了。
庭下梨树飘香,吹散空气中浓重的熏香味。
沈鸢闭上眼,深吸一口,刚准备回床,床外一吊挂着的东西吓得她向后跌坐在地。那团影子越过窗前几案,轻声落地,反身关上了那扇窗户。
她刚要喊人,嘴巴就被湿热的掌心捂住,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那人的气息喷洒在耳垂的发丝,声音虚弱,“别怕,是我。”
这声音仿佛隔了许多年,击穿她的心房。